樂知疼得眼淚往上涌,撐了一下,沒撐起來。
她艱難地朝陸青許伸出手,倒抽著冷氣哀求他:“青許,我、我好痛,身上,好痛。”
陸青許身形微微一動,卻還是站在那里,漠然地低頭看她。
她哭著求陸青許:“我要做主舞的,我不能受傷的,你幫我,打個電話叫救護車,好不好?”
她手機在拉扯中,落在屋子里了。
可陸青許卻像看不到她的慘狀,只說:“你什么時候想清楚了,我什么時候給你叫救護車。”
陸青許攬著覃雪進了屋子。
他將樂知一個人丟在樓梯口自生自滅,似乎篤定沒人看著,一會兒樂知就會自己站起來了。
屋子里傳來陸青許心疼地給覃雪檢查傷口、上藥的不住安慰。
樂知就這樣靜靜躺在地上,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冷風從身上呼嘯而過,刮在皮肉上像是刀子一寸寸凌遲。
躺在這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樂知恍惚間看到小時候的陸青許和樂知。
每天放學后樂知還要去練舞,從練舞室出來往往已經沒有力氣。
陸青許就會把他們的書包掛在身前,把樂知背在身后。
迎著夕陽,一步步地走回家。
陸青許將她自這個樓道推下,但也是在這條樓道里,陸青許無數次背著樂知拾階而上。
一步一步向上。
樂知趴在他背上,心疼地給他擦汗:“哥哥,累不累?”
耳邊似乎又傳來陸青許稚嫩的笑聲、和遙遠的誓言。
“背著知知一點都不累,哥哥可以一輩子背下去。”
騙人。
一輩子還沒有結束,那個曾經護著她的雙手,親手將她推入深淵。
“你說話不算話,我以后,都不跟你玩了……”
樂知疼得神思恍惚,躺在地上盯著結了蜘蛛網的天花頂半晌,喃喃開口。
不知道說給別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最后,樂知因為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還是樓下鄰居叫的救護車。
送到醫院,樂知被檢查出來后腦勺撞地輕微腦震蕩,腳踝崴了,膝蓋錯位。
不用說,主舞肯定是做不下去了。
打電話去說明情況老師雖然表示理解,但感到惋惜。
所有人都知道,樂知為了這個項目她付出了多少。
她幾乎壓榨了所有的時間去練習,一天只吃一點點東西維持身材。
以她的年紀,再不出作品,以后也很難再出作品了。
現在,沒了,什么都沒了。
掛了電話后,想到最近付出的辛勤努力,樂知捂著臉,終于沒忍住號啕大哭。
陸青許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他猜出來樂知在哭什么,這次用功到要搬出家里,可見是非常放在心上。
他坐在床邊,將巴掌大的提拉米蘇放下,放緩了聲音安慰她。
“醫生說你醒來都不吃東西,這怎么行?”
樂知擦干臉上的淚痕,看著陸青許這個害得她無法跳舞的罪魁禍首,一股怒意襲來:“你滾。”
陸青許原本想給她掖被子的手收了回來,語氣也跟著帶上怒意。
“我說沒說過,你不要去跳這個舞?上次摔疼了你還不記住嗎?怪誰?”
“我是因為跳舞摔的嗎?我是被你推下去的!”
面對樂知的指責,陸青許嘆口氣:“那也是個危險的工作,我本來也不同意你去。”
他有意緩和兩人的關系,拉住樂知的手。
這些年來,這是他少有的示弱。
盯著兩人覆在一起的手,樂知微微有些發怔。
有那么一瞬間,又回到了以前的時光。
那時候不管樂知做什么,陸青許都會先低頭,先道歉,用盡一切手段哄她開心。
她爸媽那時候也還沒有因為飛機意外離世,看陸青許把樂知寵得沒邊都看不下去。
全世界都要樂知長大。
只有陸青許會說:“知知,有我在,你可以永遠不要長大,這樣就很好。”
可是現在陸青許說最多的是你要乖,你要聽話。
他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想不起來了。
十年婚姻,要認真追溯的話,一切都變得模糊、毫無意義。
就在樂知發呆的空隙,她聽到陸青許開口。
“知知,你父親那套房子,我想了一下,還是給覃雪住。”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原來如此,樂知凄慘一笑,又有種釋然的輕松。
原來是為了覃雪求情,她還奇怪呢,陸青許怎么會轉了性。
她很想質問陸青許:為了那個女人,你害我摔斷腿、害我失去主舞的位置、沒有辦法跳舞,你哪里來的臉讓我給那個女人住?
但嘴唇抖了抖,樂知最終還是將所有話咽了回去。
她累了,太累了。
現在,就連開口跟陸青許都覺得疲憊至極,遑論吵架。
樂知緩緩地抽出自己的手。
她目光再次變得冰冷、不容商量:“不好,她住在那里,我會直接報警。”
陸青許盯著樂知,目光來來回回地刮著。
不知道為什么,樂知竟然感覺他心情好了點。
甚至有種錯覺,陸青許輕笑了一下。
“果然,你還是在吃醋,我就知道你在乎我,離家出走,是為了試探我。”
樂知蒼白的臉泛起一個無所謂的笑:“隨你怎么說吧。”
說完,她便躺下了,竟是完全不想跟陸青許再溝通。
陸青許看著她蜷縮在被子里瘦弱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胸口刺痛了一下。
他原本打算收回去的手,又不受控制地伸了過去,幫她掖了掖被角。
末了,摸摸她的頭。
陸青許難得地放軟了身段,久違的哄她。
“知知,這次回家后,好好待著別亂跑了,哥哥會照顧你的。”
樂知閉著眼睛,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
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最后陸青許還是將人接回了他們倆同居十年的那套房子。
當樂知需要他照顧的時候。
陸青許又變成了那個非常可靠的哥哥。
他將工作盡量放在家里處理,事無巨細地照顧樂知。
就連她上廁所他都要在門邊守著,生怕她再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