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不愧是忘川河。
河水涼的刺骨。
每下沉一毫米我的痛苦都在翻倍。
在黑黑的水里,我感受著每一個靈魂的過去,感受著他們的愛與恨。
「明明我戰(zhàn)斗到了最后一刻,明明馬上就要勝利了,為什么投降,為什么背叛自己的國家與子民!」
身披鎧甲的無頭將軍控訴著。
「我才是真公主,那就是個冒牌的,你們不能因為她比我聽話,不能因為我想要女性受教育就燒死我,就任由她搶走我的身份!」
滿身燒傷的少女叫喊著。
「我沒有抄!我讀了50年書了,終于要考上舉人了,那是我自己的文,是他偷了我的文!」
滿頭白發(fā)的儒者癲狂著。
一個個靈魂哀嚎著,他們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不公平!這不公平!
假的為什么抄襲真的,為什么變成真的去享受著一切尊敬。
而真的為什么沉入黑黑的河底,永世不得翻身?
「正義我們要正義!誰來判給我們正義?」我多么想還他們一個正義,多么想為他們申冤啊。
可是……我沒有判官筆了。
我好恨!
感受到我的情緒,忘川河和我的神格仿佛在一剎那共鳴。
「沒有判官筆的判官也是判官,心中的天平倘若公正,人人都是判官!」
渾身的血液跳動著,我仿佛聽到了天道的聲音。
至此,所有的痛苦都感受不到了。
我只感到源源不斷的溫度從我的神格里溢出,感受到一只只靈魂的手接力著,把我一點點推上忘川河的河面。
隨后,我感受著法則的力量,重新回到了岸邊。
只是沒想到竟然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月。
果然,整個地府一團亂,閻王不見蹤影,仍在閉關(guān)。
我來到判官殿的時候,沈瑞雪正在發(fā)泄脾氣,黑白無常就低著頭跪在她的面前。
父母跪在女兒面前或許反常,但下屬跪在上司面前絕不反常。
「不是讓你們壓制住九御嗎?現(xiàn)在好了!本王沒有神格,只能住在這個該死的身體里!」
「再找不到神格!你們的女兒別想回來了!」
她氣急敗壞地叫喊著,地板上灑落的都是生死簿和判官筆。
我感受到他的神格此時格外孱弱,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所以上一世我才會沒有注意到沈瑞雪的身體里竟然出現(xiàn)了神格。
才會沒有想到沈瑞雪的軀體里住著的是我最信任的閻王。
「大人,又來了許多需要審判的生靈,地府都要裝不下了,您不得不去解決了。」
「最好別讓我抓到九御!不然我會把她扒皮抽筋!」
沈瑞雪咬牙切齒地說完,撿起一只判官筆就要往外走去。
黑白無常順從地跟在她的身后。
而我躡手躡腳地跟著他們?nèi)艘宦穪淼侥魏螛颉?/p>
橋上爆滿,整個地府里都是等待審判的生靈,沒有審判,他們是無法轉(zhuǎn)生的。
「快看,是判官來了,太好了,我們可以轉(zhuǎn)生了!」
「是呀,新判官比九御厲害那么多,而且又公正,我們沒有白白等待!」
他們爆發(fā)出轟鳴的掌聲,歡呼聲。
而沈瑞雪卻在這些歡喜的聲音里黑了臉。
我笑起來,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處理這騎虎難下的情況。
她孱弱的神格絕對不足以審判如此多的生靈!
但是此刻的她已經(jīng)被架在火上烤,根本沒有半分機會拒絕。
沈瑞雪不過是審判了幾個人,她手中的判官筆就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而她本人也滿頭大汗,嘴角溢出血絲,她面色蒼白,四處尋找著轉(zhuǎn)機,終于看到了角落里的我。
她勾起嘴角,眼睛里都是得意,推開人群大喊道:「九御在那里!一定是她偷走了我的神格,是她偷走了我的靈力!」
「如果不是她偷走神格,你們早就可以轉(zhuǎn)生了!」
原來,這就是他的答案嗎?
我的心口傳來密密麻麻的痛苦,可事實如此,我不得不信。
這時,沈瑞雪手中的判官筆卻掙脫了她,直直地向我飛來,它焦急的想要鉆到我的手里。
可我雙手緊握,它根本沒有辦法。
「嗚——嗚——」
判官筆蹭著我的手,像是在嗚咽,求我重新握起它。
沈瑞雪黑了臉:「你們看!大庭廣眾之下她就這樣偷走判官筆!」
我站在人群里,聽著人群的議論聲。
「真的是九御!她不是跳進忘川河了嗎?竟然沒死?」
「她怎么還敢回來偷判官大人的判官筆?」
「九御也太討厭了!能不能快點把神格和判官筆還回來,我們都等著投胎呢。」
又是這樣。
曾經(jīng),判官筆飛到沈瑞雪手里,我就成了小偷。
如今,判官筆飛回我的手里,他們卻還污蔑我是小偷。
所有人都想將我釘死在偷竊的恥辱柱上。
可這次,他們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