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先行,他卻朝我招手,讓我過去。
臨高望遠,滿城風雪,入目皆是蒼白。
盧飛白問我,可還記得這個地方。
我點點頭。
如何能忘呢。
昔年他帶兵出征,我便是在此處送別。
胭脂樓,鎖情愁,心似天邊雁,隨君逐遠舟。
這首詩,被我一針一線繡在帕子上。
贈予他時,他說此物珍貴,千金不換。
可后來,他為了向薛以芙表衷心,親手將帕子撕成了兩半。
還讓人帶話給我,稱信物已毀,情意兩清。
我與他站立良久,誰都不曾說話。
良久,他轉(zhuǎn)身問我,「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勞您惦記,這三年來,臣女四處云游,蒼山雪,江南春皆已見過?!?/p>
盧飛白若有所思道,「你曾說過,天地寬大,有朝一日想去瀏覽山河,如今也做到了?!?/p>
「世間女子若都如你這般懂事,做丈夫的也就沒那么多煩心事了。」
我含蓄一笑,并不搭話。
我自出生起,便被父親當作太子妃培養(yǎng)。
父親曾說,女兒家生來命苦,不能只懂相夫教子,還要會御夫之術(shù)。
要做到,退能執(zhí)掌中饋,做名賢妻,進能輔佐丈夫,成為謀士。
我深知,想要成為他的妻,端莊持重是第一要則。
要做到大多時候如嬌花映水般嫻靜。
要把太子當上峰,尊重但不過分諂媚,適時流露出嬌羞和愛慕。
我與太子的情意有目共睹,
及笄那日,圣上順水推舟定我為太子妃,只待太子出征歸來,便能與他完婚。
我將自己關(guān)在家里,一針一線繡著嫁衣。
腦海中日日都在期待,盧飛白揭開我蓋頭的那一刻。
屆時,我將會與他怎樣恩愛繾綣,珠聯(lián)璧合。
我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等到他打馬凱旋。
可他回來第一件事,便是長跪太極殿,要與我退婚。
他告訴我,薛以芙來自異時空,若不與他在一起,便算攻略失敗。
作為懲罰,薛以芙會灰飛煙滅。
我愣了足足有一個時辰,任自己流了一場狂風暴雨的淚,轉(zhuǎn)而就去書房找父親商議。
父親到底疼惜我,安慰我說,若我堅持,太子妃之位便只能是我。
我搖搖頭:「不,父親,我要退婚。」
一瞬間,我看到了父親眼中的失望。
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雖能茍活,卻也讓人輕視。
可接下來,我對父親說的話,著實讓他驚了眼。
我不ū僅要退婚,還要當即離開京城。
「我與太子日日在一起,深知他的秉性和逆鱗,聽聞那女子特立獨行,成日把一生一世一雙人掛在嘴邊,還威脅太子若不遵守,便讓系統(tǒng)送她回現(xiàn)代?!?/p>
「如今太子愛的難舍難分,自然慷慨遵守諾言,可那是將來的一國之君,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到那時,她還要以誓言禁錮不成?!?/p>
「女兒以退為進,成全二人的同時,還讓太子對我心存愧疚,待他們互生嫌隙的那一天,便是女兒重回京城的時機。」
「試想,在他心疲力竭下,巧遇青梅容顏勝雪,燦若春華,屆時,誰是蚊子血,誰又是白月光呢?」
父親看著我,眼神有瞬間的陌生,頃刻又轉(zhuǎn)為驕傲。
「不愧是我的女兒,有氣度,有手段,就依你所言?!?/p>
這是一場豪賭。
代價便是我的一生ú。
可若想登上頂峰,這就是必要的伏低做小。
那一天,我素面脫簪,與他同跪太極殿,求圣上收回成命。
我將自己說的不堪,又將太子捧入云端。
終于求得圣上首肯,退了這樁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