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曉生抱著哭暈過去的桑阿魚頭也不回的離開。
官溪云在原地矗立了許久,直到問春拿著披風(fēng)來了,才轉(zhuǎn)身回院子。
她心里算著賬。
這是第幾次被晏曉生拋下了呢?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在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兩人在刀劍中互相扶持,誰也不愿意舍下誰的決心。
問春看著官溪云低落的表情,于心不忍:“王妃……”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當(dāng)房間陷入沉寂,官溪云倚在榻上,回想著最近發(fā)生的樁樁件件,身心俱疲。
她太累了,以至于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恍惚中,官溪云只覺自己置身于一片迷霧中,什么都看不清。
突然,一道脆生生的呼喚伴著光從背后傳來。
“娘親!”
她瞳孔一緊,猛地轉(zhuǎn)過身。
只見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孩正朝自己搖搖晃晃地跑過來。
當(dāng)看到那酷似晏曉生的眉眼和自己的嘴巴,官溪云淚一下涌了上來:“阿繆?”
是阿繆,是她的阿繆!
官溪云朝著孩子跑去,但就在她靠近時,孩子又消失了。
與此同時,身后又傳來爹娘久違的關(guān)心。
“溪云,你過得不開心,爹娘在九泉下也難過啊。”
官溪云堪堪轉(zhuǎn)身,只見爹娘雙雙站在面前,還是她記憶中那樣慈祥。
“爹,娘……”她的眼淚大顆砸落,好似要將夢境都燙穿。
她好想爹娘,想阿繆。
她好想自己永遠在夢里,永遠陪著他們……
天漸黑,風(fēng)聲簌簌。
晏曉生一進房間,就看見官溪云合衣在榻上縮成了一團。
剎那間,他本郁結(jié)在心的怒火頓時被澆滅。
他皺眉解下披風(fēng)蓋在官溪云身上,卻發(fā)現(xiàn)她蒼白的臉上滿是淚。
晏曉生心頭一緊,下意識幫她擦去眼淚。
觸碰到的一瞬間,官溪云被驚醒,她眼中驚惶未褪,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做噩夢了?”晏曉生輕聲問。
官溪云坐起身,偏過頭避開了他的觸碰:“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一句話直接讓氣氛沉重了幾分。
晏曉生看著官溪云臉上的抗拒,有些喘不過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后,他安慰似的,帶著強硬緊緊攥住她的手:“溪云,我當(dāng)時是太著急才會對你吼,對不起。”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我發(fā)誓,這輩子除了阿魚,不會再有其他人介入我們了,我們還是能像從前那樣恩愛。”
聽著這些話,官溪云死寂的心又冷又痛。
她看著眼巴巴的晏曉生,聲音嘶啞:“恩愛嗎……可我現(xiàn)在情愿當(dāng)初你戰(zhàn)死沙場,我情愿枯守一輩子。”
官溪云的聲音不大,卻像古鐘在晏曉生耳畔敲響,內(nèi)心翻江倒海。
他看著眼前人眸中的漠然,有種什么都無法控制的慌張。
“溪云……”
官溪云沒有再說話,把披風(fēng)還給他便下榻上床躺下。
晏曉生也沒走,只出神地看著她。
直到小廝來傳話說桑阿魚又哭了,他才說了句‘你好好休息’離開。
……
幾天后,龍官寺。
官溪云跪在佛前,將這些年自己寫給九泉下的爹娘的家書,和抄好的經(jīng)書一并燒掉。
家書里寫的都是她和晏曉生一路走來的不易和恩愛。
她原想著有朝一日如果能回到故鄉(xiāng),就把它們燒給父母,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必要了。
跳耀的火光映照著官溪云沉靜的臉龐,她雙手合十,叩拜佛祖。
“我曾愛過他,如今我不再愛,我曾恨過他,如今我不再恨,無愛亦無憂,無愛亦無怖。”
“我佛慈悲,愿弟子余生自由,永離紅塵苦海。”
離開龍官寺,許久沒聽見的鳥鳴讓官溪云心神一頓。
她抬起頭,正好看見寺門前那原本干枯的垂柳發(fā)了新芽。
春天到了,她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