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一周后才在醫院里找到葉小潔的。
她比原來更瘦。
身上那件皮衣好像掉的渣渣更多了,劣質 PU 上留下一道道深灰色的印跡,像只疤疤癩癩的蛤蟆。
見到我們的一瞬間,她傻了一般,目瞪口呆。
我沖過去抱住她的腿。
細細的,竹竿一樣的腿,冰冰涼涼的。
「我和媽媽說好了發了工資要請你吃飯的。
「你說過要帶我們去嘗嘗你媽媽做的可樂味豬肘子的。
「布布找了你好久好久,將來布布也跟你一起畫第三只眼睛,你不要消失不見好不好……」
她低頭看我,原本漂亮的長發失去光澤,耷拉在肩膀上。
我努力仰起頭,卻看不見她的眼睛。
可我看見,她的肩膀忽然劇烈聳動起來,整個人像被風折斷的樹枝一樣,發出嗚嗚嗚的聲響。
「蓁姐?!顾形覌尩拿?。
「我沒有媽媽了。
「我再也沒有媽媽了。」她這樣哽咽著說。
我媽走過來,她真的真的很有安全感,能把我們兩個都抱進懷里。
「你還有我和布布呢!」
我狂點頭。
對!
還有我呢!
我可以每頓飯再少吃一點點,長得再快一點點,等將來上學了再好好學習一點點。
我媽大概也是這么想的。
于是那天她掏出在直播間打工賺到的五千塊,想還給葉小潔。
葉小潔卻怎么也不肯收。
「本來賺錢就是給我媽治病的。」她站在殯儀館外的空地上,低低地說。
「當年我媽就是離婚帶著我到處去找工作的,是我不爭氣,不好好學習,最后也找不到什么像樣的工作。
「她為了養我,什么工作都肯干,最后把身體都熬壞了,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
「我只是不想讓她擔心,所以每天畫成那樣去醫院逗她……」
「所以,」她抹了把臉,擦干臉上的淚,「蓁姐你不用愧疚,我只是在你和布布身上,看見了我和我媽的影子,要是當年有人肯幫我們一把……」
我聽不大懂。
只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強忍著口水,從褲兜里掏出早上剩下的煮雞蛋塞進葉小潔手里。
「葉小潔吃。」
她揉了一把我的頭發,過了好半晌,像是終于松開了緊繃的琴弦。
一顆水煮蛋被她分成三份,暖烘烘的蛋黃塞進了我嘴里。
「嗯!咱們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