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上,流云微卷,星光淺照,明月初升,柔軟的月光籠罩著這片大地,靜謐安然。山風徐徐吹來,也沒有了往日的寒冷刺骨,倒是一個難得的溫暖的夜晚。
宗昊跪在地上,望著天上的月,聽著遠方傳來的胡笳曲,靜靜發(fā)呆。
“一片蒼茫出海丘,五城山色月中流。昆侖直立云峰外,胡笳一曲解千愁。”
“小小年紀,有何可愁?”
宗昊猛然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轉頭一看,不知何時,爺爺已經站在他身后了。
“爺爺,您還沒休息呢。”宗昊關心的問道。
“嗯,睡不著,起來走走。”爺爺面色依舊嚴肅,但說話的語氣卻不再那么嚴厲,“想什么呢?”
“爺爺,”宗昊又看向那輪孤月,“我在想,這昆侖山存在了成千上萬年了,卻依然還是那山,月也存在了成千上萬年,卻也還是那月,可我們呢,在這山月面前,生命只是忽然而已,轉瞬也就過了,渺小到根本不值一提,那我們活著,到底是什么意義?”
“活著,是啊,活著是為了什么呢?”宗南州看向月亮,聲音似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眼神迷離間,又似陷入了對過往的沉思。
許久,宗南州收回目光,看向宗昊,說道,“知道我們來這多少年了?”
宗昊搖了搖頭,說道,“只知道我記事的時候,就已經在這了。”
“二十年了啊,”宗南州嘆息道,忽又露出久違的笑容,“時間過得真快,你都二十歲了。起來吧。”
宗昊慢慢站起身來,感覺腿腳微有些麻,卻也強忍著,認真聽宗南州說話。
“這二十年,我也一直思考這個問題,我們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涼風微拂,吹起宗南州的衣衫。那身影在山月的映照下顯得有些單薄,但在宗昊看來,卻又如此厚重。
“以前,我總以為,只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是活著的意義,可到頭來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宗南州陷入了沉思,“后來,我倒也想通了,本就不是自己的東西,又何必執(zhí)著,正如這山間日月風云,自來自去,無是無非,倒也悠然自得。”
宗南州轉過頭看向宗昊,繼續(xù)說道,“再后來,看著你們兄妹倆一天天長大,我又發(fā)現,人生的真諦,不復如此,今天的活著,只為了我們明天更好的活著,你和柔兒能無憂無慮、無病無災的長大成人,便是我活著的意義。這也是我不讓你修行的原因。”
“爺爺。”宗昊像是明白了宗南州的良苦用心,聲音有些哽咽。
“昊兒,這些年,我對你嚴了一些,你可是記恨我?”宗南州摸了摸宗昊的頭,問道。
“沒有,爺爺,我怎么會記恨于您呢?”宗昊急忙說道。
“哈哈,小子,記恨就記恨吧,不過以后,該打你時,我還不會手軟。”宗南州爽朗的大笑了幾聲。
“爺爺。”宗昊也笑了,他好久沒見過爺爺這么笑過。
“昊兒,你跟我說,到底是怎么受的傷?”
宗昊看著爺爺,沉默了一會兒,便把之前在陵城集市上發(fā)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說了,當然,省去了那個古怪老頭兒的事。
宗南州想了想,說道:“你是說,葉凡天的女兒回來了?”
“嗯。”宗昊答應道,但卻心生疑問,爺爺為何單單提起葉蓁蓁。
“若是照你所說,葉蓁蓁能輕易化解阮雄的‘烈焰掌’,想來已是達到凝識境了,果是天縱之才,天山派那幾個老頭子倒真是眼光毒辣,葉凡天也真生了一個好女兒啊。”
“爺爺,你認識葉凡天?”宗昊聽完,更加疑惑了。
宗南州看了看遠處的山月,嘆息道:“嗯,有過一面之緣,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歲月難居,恍若隔世。”
宗昊心里疑問更多,但又不敢問什么,只好這么聽著。
“呵呵,不說這些事了。”宗南州笑了笑,“我看你的傷勢不僅好了一大半,體內元氣也增加了不少,看來那枚‘回元丹’倒是奏效了。”
“嗯,不知怎的,我也感覺體內多了一股元氣涌動,倒是十分舒服。”宗昊趕緊將自己的身體變化說與宗南州聽。
“哈哈,這小妮子倒也舍得,雖說是七品丹藥,但她也不見得會有多少吧,畢竟當今世上,真正的煉丹師可也不算多見吧。”
宗昊聽完,腦中浮現出葉蓁蓁那如雪蓮般綻放的回眸一笑,嘴上也不禁莞爾而笑,忽然發(fā)現宗南州正看著他,頗為俊俏的臉上不禁一熱,倒是害羞起來,便假裝咳嗽兩聲,想以此掩蓋下來。
宗南州微笑著,也沒說話,看著天邊的淡月朦朧,浮云來去,有感而嘆,又問道,“昊兒,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活著的意義?”
宗昊愣了一下,想了想說道,“我想的是如何保護你和妹妹不受到傷害,一家人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就再好不過了。”
“沒有想過別的嗎?”
“爺爺,您是說,修行?”宗昊不敢確認。
“嗯。我也有想過,既然你喜歡修行,何不就讓你修去,未來的路是你自己的,我也總不能一直看著你啊。”
“爺爺,你怎么了?”宗昊感到爺爺話里有話,便急切問道。
“昊兒,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很想修行?”宗南州鄭重問道。
“想。”宗昊點了點頭,堅定的說,“尤其是經歷今天的事后,我越發(fā)覺得,要想不被欺負,只能自己強大,而在這個世界上,只有靠修行,才能變強大,才能不被別人視為豬***芥,任人欺壓宰割。”
“可你知道,修行有多難嗎?這得需要極大的恒心和毅力,要吃得了苦受得了罪,否則,若只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必定失敗。”
“爺爺,我不怕,從小和你一起去打獵,我也吃了很多苦,不也都扛過來了。”宗昊斬釘截鐵的說道。
“哈哈,小子,這是不一樣的,修行道路上的苦,可不是到山里獵個虎豹豺狼那么簡單。修行艱險,若要有所成功,必先修其心,磨其性,苦其志,勞其骨,即使你有天縱之才,卻也不見得能走得長遠。記住,玉經磨難才成器,劍拔沉埋便倚天!”
“爺爺,你怎么知道這些的?”宗昊好奇問道。
“哈哈,昊兒,你要謹記,這些苦累還是其次,修行險惡,惡在人心。想這修行界里,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何時休過?為名為利,早是斗的不可開交,輕則妻離子散,重則家破人亡,一旦踏入其中,就別想著置身其外了。”宗南州似哀嘆似自嘲的說道。
宗昊看著宗南州,表情凝重,似有所思,便又想到那古怪老頭兒的事,心想不必再隱瞞,便急忙說道,“爺爺,今日在集市上遇到一個老頭兒,甚是奇怪,最后還給了我一本書。”說著便從懷里拿出那本秘籍。
宗南州接過書籍,仔細打量著,泛黃的封面在月色的映襯下更顯得古樸無華。
“這是什么秘籍?”宗南州問道。
“《四海八荒焚天毀地唯我獨尊劍訣》。”宗昊一想起這個名字,便覺好笑。
宗南州略沉思一下,便隨手翻開書籍,看了起來。可待翻了幾頁,眼神突然怔住了,表情也越來越凝重。
宗昊不知所以,便問道,“爺爺,怎么了?”
“你說一下那老頭長什么樣?”
宗昊一聽,忽然想起那古怪老頭兒好像認識爺爺,便忙說道,“爺爺,那老頭好像認識你,他知道你的名字。”
“昊兒,明天你就跟我進山,開始修行!”宗南州合上書,鄭重說道,“今晚上就去準備進山用的東西,明天一早我們就走。”
宗昊一聽,既驚又喜,急忙說是。
宗南州看向遠處,那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充滿無盡的黑暗,籠罩著這昆侖大地。
“該來的,總還是要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