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霖心口的抽痛一陣高過一陣。
他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一道深可見骨的劍傷在掌心劃了長長的一道,鮮血淋漓。
“這道傷,還不夠對姑父請罪嗎?”
姜羽棠定在地,瞳孔驟然凝緊。
她身前的許鳴琛凄然開口:“天霖,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也不該用這種傷人傷己的方法?!?p>
姜羽棠的臉上驟然冷了幾分。
“攝政王府有你這樣歹毒之人,真是家門不幸!”
說完,她扶著許鳴琛大步離去。
女人的話字字戳心,化作冰刃砸在楚天霖的心上。
他原以為死過的人不會心痛,不會流血。
可是垂在身側的手已經蜿蜒了一地的血,觸目驚心。
他低聲呢喃:“姑姑,只有最后三天了,我不會再礙你的眼,也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大雪紛飛,楚天霖隨便包扎了一下掌心的傷,便抱著自己破碎的墓碑和染血的盔甲緩步朝楚家的墳山走去。
這條路,他和姜羽棠曾走過數次。
姜羽棠曾對著他爹娘的墓碑說:“楚將軍,楚夫人,只要我在一日,就不會讓天霖受委屈。”
可是,現在他所有的委屈,都是她給的。
楚天霖垂著眸不愿再想。
那些過往,都是他悔不當初的錯愛。
臨到父母墳邊,他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在一旁的空地上一寸一寸,徒手挖開雪土。
土上混滿了血液,他的手也變得血肉模糊。
天色暗淡,唯有彎月掛在樹梢。
楚天霖就像是毫無察覺,直到挖出足以容納盔甲的土坑后,他才停下來。
盔甲入土,他的淚水也一并流下。
“爹娘,我的碑破了,可是你們總能認得天霖的對不對?”
“天霖好想你們?!?p>
他哽著聲,將那混著自己血的泥土輕輕蓋上后,才將那碎木碑插入土中。
小小的土堆,是他的衣冠冢。
痛意和疲憊在他的全身蔓延,楚天霖緩緩躺到了土丘邊。
恍然間,他好像見到了爹娘。
長長的奈何橋,他們一步步的往前走著,楚天霖呼喊著,追趕著,可最后依然只剩他一人。
“爹!娘!等等我……”他凄厲呼喊,卻連一片衣訣都摸不到。
楚天霖抽噎著,全身都在顫抖。
“閻王大人,我已無了心愿,只想去見爹娘,能不能帶我走……”
山丘只有寒風依舊凌厲。
楚天霖將自己蜷縮著,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遠處有人在喚他。
“楚天霖!”是姑姑的聲音。
姜羽棠走過來,看到滿身泥土、狼狽不堪的楚天霖時,她的心臟突如其來的刺痛。
可一陣煩悶燒心,她說出來的話越發震耳:“傷完人便在外面躲了兩日,你在軍中做將領時也是如此沒有當擔嗎?!”
楚天霖只覺頭暈目眩,耳內嗡鳴。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轉過頭,眼里平靜得如一灣死水。
“姑姑既然厭我,又何必來找我?!?p>
“還是說,你想親自刺我一劍,為許鳴琛報仇?”
楚天霖的眼里滿是悲戚,似乎像是一只斷了線的紙鳶隨時就要墜落。
姜羽棠只覺得莫名的惶恐,卻只是壓下心底的不安。
“明日大軍班師回朝,你作為將領不出現是想讓攝政王府背責嗎?”
話落,她不再等楚天霖的回答,強硬的將他拉上馬車,緊緊抱住。
一路上,姜羽棠都沒有松手,似乎只要她將楚天霖放下,眼前之人便會永遠消失一般。
車廂內火爐溫暖,可被姜羽棠抱著的人卻只有徹骨的寒意,沁得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她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蓋在楚天霖身上,又在馬車里的炭火盆新加了金絲炭火。
可盡管如此,楚天霖的臉上依舊毫無血色,身上也是冰冷異常。
姜羽棠忍不住問道:“你怎么身上還是這么冷?”
楚天霖偏頭看向黑漆漆的窗外,眼淚無聲滑落。
已經死了的人,再也暖不了了。
“明日,便會好起來的。”
最后一天,他就會魂飛魄散,回到閻王殿,去黃泉之路尋找父親母親。
終于可以離開姜羽棠,離開這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