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冷水潑醒的。
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建筑非常精美的院子里。
我還沒弄清楚狀況,就被一個面容兇狠的婆子捏住鼻子,強行灌下一碗冰冷酸臭的粥。
隨后,被帶到舅舅書房。
書房里,舅舅正和一名大夫說著我的事。
「所以,她咬我一口肉,是太餓了?」
那大夫點點頭。
「是的,再餓一會兒,就該餓死了。」
舅舅揮揮手,大夫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我被人架到舅舅面前。
他的臉色很難看,被我咬了一口的手腕上包扎著白紗布,看我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只丑陋的老鼠。
「快餓死了不知道說嗎?還是故意報復我?」
我靜靜地看著他,輕輕地說:
「將軍,我見到你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好餓,能不能給我一文錢買個饅頭吃。」
他愣了一下,顯然想起來了。但緊接著,他不悅地擰起眉頭。
「怎么不叫舅舅了?」
我抿了抿嘴,垂下臉。
剛見到他時,我確實喊「舅舅」了。可是眼下,我不想叫了。
他抬腳用鞋尖挑起我的下巴。
「啞巴了?」
說著,他咧嘴冷笑一聲。
「還想吃東西嗎?想吃的話,就帶我去找你娘。我倒要看看外面究竟有什么好的,浪了九年都不肯回家。眼下沒錢了,放你回來打秋風。」
我點點頭。
「給我白面饅頭,我帶你去找娘。對了,饅頭要剛出鍋的。不能像剛剛的粥一樣又冷又餿,我會鬧肚子的。」
跟在我身后的婆子立刻「撲通」一聲跪下去。
「將軍明鑒,奴婢分明喂了她熱乎的皮蛋瘦肉粥,她撒謊。」
舅舅看著我的眼神越發地厭惡。
「果然和你娘一樣,上不得臺面。」
我看了婆子一眼,抬手就扣進咽喉,把剛剛灌進去的冷餿粥吐了出來。
一地的穢物,驚得舅舅后退了好幾步。
我淡淡地看著他。
「你看,這粥在我肚子里待了一會兒,還是冷的,我的肚子可不是冰做的。」
他低頭看了眼地上的穢物,被濃烈的酸臭味勸退了。
剛剛吃進去的東西,怎么馬上就會酸臭成這樣?
而那婆子已伏趴在地上,渾身抖動不已。
這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舅舅冷哼一聲。
「誰給你的膽子,竟敢陽奉陰違?」
那婆子抖著嘴,剛要說話。書房外頭,就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
「是我讓她灌的,楊黎的女兒,給她碗餿飯,都便宜她了。」
人未到,聲先到。
一個身著華麗衣裙的婦人,在奴仆環繞中,慢悠悠地走來。
看到她那張臉時,我愣了一瞬,差點就喊出一聲娘來。
可我知道,她不是。
娘親和她長得極像,但更柔媚一些,更蒼老憔悴一些。畢竟,娘親被人賣給爹后,就沒過過好日子。
哪能和養尊處優的大姨母比?
大姨母楊蕓沉著臉走到我面前,看到地上的穢物,嫌棄地用香帕捂住了鼻子,那雙與娘親極像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快意。
「長得跟楊黎還真像,一副狐媚子模樣。楊黎那個連姐夫都勾的賤物呢?她在哪?」
我垂下眼睫,輕輕地說:
「給我吃的,我帶你們去找她。」
大姨媽看著我冷哼了一聲:
「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舅舅卻皺了皺眉頭,吩咐下人端來一盤熱饅頭。
「吃吧!別死在我府里,晦氣得很。」
大姨母不高興地瞪他一眼。
「你該不會心疼這個雜種吧!」
舅舅搖搖頭沒說話,但看著我的眼神沉沉的。
我餓得不行,抓起饅頭就啃。
入口綿軟香甜,娘果然沒有騙我,饅頭超好吃的,比草窩頭好吃了不知多少倍。
但我沒敢吃太多,而是把剩下的饅頭都裝進破爛的衣袖里。
舅舅看著我的舉動,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娘都沒給你東西吃的?」
我搖搖頭。
「娘把好東西都留給我吃了。」
舅舅冷笑,一臉嫌惡。
「那你怎么還一副上不得臺面的模樣,演戲演上癮了?」
我沒回答他,只淡淡道:「走吧!我帶你們去找娘。」
大姨母冷哼一聲,讓人去備了馬車。
但是她不允許我上去,說看見我都嫌惡心,有我在的地方空氣都是酸臭的。
我看著打扮漂亮的小表妹被她抱上馬車,心里止不住升起羨慕。
娘親很少抱我。
娘親說,她有時候恨不得掐死我,因為我的出生就是錯的。
可是她一個人被關在地窖里時,唯一能陪她的人只有我。
而且她的心總很軟……
她有時心情好,會教我識字,會跟我講了很多關于楊家的故事,還會教我習武。
可我太沒用了,總學不好。
她說,楊家女巾幗不讓須眉,她以前也是在戰場上立過功的。
若不是遭人陷害,被挑斷腳筋,廢了武,她不會落到那般境地。
她多次想要自行了斷,但仇恨又迫使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