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下人,命如草芥。
小玉兒的事情沒在宮中掀起任何浪花,那一夜人們只當(dāng)做是看場熱鬧。
我和蘇管事一同料理了她的后事。
收拾大通鋪的住處時,我在小玉兒的枕頭下發(fā)現(xiàn)一本日志。
猶豫再三,我輕輕打開。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慕姐姐說的果真沒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趙清也不例外。”
“我懷了他的孩子,他卻不愿娶我,反倒嫌我不知廉恥,可若不是他的花言巧語我怎么會輕易動心?”
“宮女懷孕是大惡之罪,與其進慎刑司被鞭刑折磨至死,倒不如我自己了結(jié),也省得背負(fù)那些污名,只是……可憐了我的孩子。”
有些字跡已經(jīng)被暈開,我?guī)缀跄芟胂笮∮駜荷斑厡戇吙薜囊荒弧?p>
我合上日志,只覺手中的冊子千斤重。
皇城之內(nèi),侍衛(wèi)和宮女互生情愫可求賜婚。
若是不求賜婚卻發(fā)現(xiàn)懷了身子,男女雙方輕則打板鞭刑,重則直接砍頭。
趙清他不想負(fù)責(zé)也不想受罰,最終受苦的卻是小玉兒,一尸兩命的也是小玉兒。
憑什么?
我將小玉兒的日志交給了蘇管事,求她稟告圣上,揭發(fā)趙清的不堪。
很快,我就得知趙清被流放嶺南邊城,做了砌墻的死囚。
他發(fā)配那日,天上飄了小雪,我來到小玉兒墳前為她祭奠燒紙。
“宮門深似海,下輩子做個自由自在的飛鳥,不要再為男人自縛囚籠了。”
我絮絮叨叨說了很多,直到天空的雪漸漸大了。
在小小的土丘覆蓋一層雪白。
這時,飛來一只斑斕蝴蝶,繞著墳頭轉(zhuǎn)了三圈,又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忍不住輕聲問:“小玉兒,是你嗎?”
蝴蝶撲閃著翅膀震落飛雪,在我面前來回飛舞。
我喉嚨發(fā)堵,心里更覺壓抑,對她說道:“飛吧,飛越這紫禁城的紅墻,去享受那曠野的山河,再也不要回來……”
話落,蝴蝶煽動翅膀飛走了,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雪越下越大,像鵝毛從天上飄落下來。
我也回了梅苑。
點了房中的火爐,好一會兒才讓自己變得暖和。
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來,已是申時。
我側(cè)眸看向門口用木炭畫出的線條,一個一個數(shù)著,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了十四筆。
今日,便是我留在宮里的最后一日,也是我的生辰。
這幾日忙著處理小玉兒的后事,差點忘了陸寒之前說過,要在這天帶我去摘星樓看七星連珠的天象。
想了想,我也是時候跟陸寒鄭重告?zhèn)€別了。
我換了一套新衣裳,從木匣盒子里找出陸寒曾在入宮前送我的珠釵插在發(fā)髻中。
坐在房里,我等啊等,等到天黑,都沒等到陸寒來找我。
想到這一別,往后我們此生再不會見。
我還是決定直接去摘星樓等陸寒,親口告訴他我要離開的決定,也感謝他這十年對我的照拂。
摘星樓,銀裝素裹。
我踩著臺階一步步上樓,臨到觀星臺前,就看到了陸寒和杜月菱正相擁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