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突然,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然后就是一道急切的聲音——
“等一下!”
我沒回頭,而是將中間的大路讓開走去了邊上。
緊接著,身邊掠過一陣疾馳的風。
“嗒嗒嗒——”
馬蹄聲又漸漸遠去。
看著遠去的駿馬,我知曉對方的身份。
是戍守邊關的大將軍鎮北王,皇帝的異性兄弟。
宮中只有他一人有這樣的恩寵。
曾救整個大夏于水火之中,更是八次大破突厥,讓突厥不敢來犯。
立下赫赫戰功,皇帝幾乎賞無可賞,便準許他入宮可不下馬車,亦可騎馬進宮。
他走后,身后的宮門又被‘砰’的一聲重重關上。
我跟在他身后,沿著大路繼續向前走,一直走到京城中心。
找了一家酒樓簡單吃過飯,便直接尋了一輛馬車駛離京城前往平城縣。
平城,我的故鄉。
自從父親病逝后,我無奈中去了隔壁的馬邑投奔陸家。
到如今我二十五歲,已有十幾年沒回來過。
曾經的慕家宅院,如今已經換了匾額,住進新的人家。
青磚綠瓦卻還是幼時的記憶,但我只能站在門口靜靜看著。
我多想走進去看一看儀門大院落、穿堂們的迎春花、西苑樹下的秋千、前堂檐下曾經的燕子窩。
也不知道后院的那棵桂花樹還在不在,那時候府里的老嬤嬤常常用它給我做桂花糕。1
她說:“這是你母親為你栽下的,說以后要給你做桂花糕用的。”
可惜我的母親早產生下我后,累的睡著后再沒醒來。
父親也經常沉默的坐在桂花樹下。
我想,他應該在懷念我的母親。
在門口站的太久,守衛忍不住問我:“小姐,可是來府里找人的?”
“不是。”
我搖頭,轉身離開。
我要找的人,在十幾年前就已經不在了。
走在平城的街市,熙熙攘攘的和小時候一樣熱鬧。
我只匆匆看了幾眼便去一家店里買了香表燭火,又雇了一個馬車帶我去城西的郊外高地,然后循著記憶去找爹娘的墳頭。
我該來看看他們了。
荒山野地里,枯死的雜草有一人多高,上面還帶著冰鏈子,我踩著已經凍硬的雪漫山遍野的尋。
尋了一圈又一圈都不見我爹娘的墓碑。
天空卻又開始飄雪,山上的溫度也低,凍得一旁的車夫直搓手。
他忍不住問我:“小姐,這位置您可記準了?”
我說不準。
這么多年,我已經記憶模糊。
我嘆了口氣:“再找找吧……”
如果實在找不到,也只能算了。
倏地,我看見一塊土地里突出半截的墓碑。
平城慕氏慕覺侒——
后面的一半,全都被土掩埋,我便又請了人修繕墓地。
看著翻新的墓地,我‘撲通’一聲跪在雪地里。
“爹,娘,筱筱來看你們了!”
買來的瓜果貢品和香燭,也被我一一擺在石碑面前。
我點燃香燭,又燒了些紙錢。
看著墓碑上的名字忍不住落淚:“女兒不孝,這么多年才回來看你們,也沒給你們燒過什么紙錢,希望你們莫怪。”
幼時在陸府時,每年的忌日我還可以在院子里為爹娘燒些紙錢,供些瓜果。
可后來入了宮,這些全都是禁忌,被抓到便是殺頭的大罪。
我就再也沒做過了。
到現在,我都記得父親臨終前牽著我的手:“筱筱,往后爹不在了,你去馬邑找你的夫君陸寒,陸家夫人老爺都是個心腸好的。”
“往后你就是做不成陸家的媳婦兒,他們也會好生照顧你的。”
是了。
我和陸寒是自小定的娃娃親,沒出生時就已經定下了。
那時候,我父親是個商賈,陸老爺是途徑上任的官老爺,兩人一見如故就定下了孩子的未來。
若是同為女兒便結成姊妹,為男兒身便是兄弟,一男一女就結為親家。
到我六歲時,父親染病后一病不起,家底耗盡撐了兩年便撒手人寰。
臨終前,叮囑我這一句。
果然,他去世后,家中財產盡數被那些叔伯兄弟搶奪干凈,我卻像個皮球被人踢來踢去沒人要。
百日祭還未過,我就被叔伯們送去了馬邑的夫家。
我剛到陸家的時候,身上還穿著守孝的喪服,頭上簪著白花,畏畏縮縮的躲在門口不敢進。
陸老爺見我,笑呵呵地問——
“你是誰家的姑娘,怎么站在我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