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以前,他不管什么時候打電話給她,她都會秒接的。
除非......
蘇澤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渾身冰冷。
眼前突然浮現出紀錄片里的情景。
講述的是醫生因為過勞而昏厥的故事。
病人的家屬沒能見到病人最后一面,非常痛苦。
他當時看得眼淚都出來了。
林時宜還笑話他太感性。
說起來,他跟她已經很久沒有一起看電影了。
上次是什么時候?
好像是新婚蜜月的時候。
他依稀記得,當時自己說過一句話。
--「老婆,你真好哄,只要有電影看就行。」
林時宜笑瞇瞇地摟住他:
「老公,我永遠不會失聯,永遠會陪在你身邊。」
「無論什么時候。」
蘇澤捏緊手機,心神不寧:
「我還是先回家看看。」
他實在聯系不上林時宜,心里開始慌了。
葉瑤有些不滿:
「你至于嗎?」
「說不定她就在使欲擒故縱那一套呢。」
「你越往上趕,她就覺得自己的魅力越大。」
小貝也奶聲奶氣地附和:
「爸爸,你別管那個女人了。」
「讓她一個人待著吧。」
這話聽起來很刺耳。
蘇澤皺眉,第一次對葉瑤的育兒方式產生了懷疑。
他推開小貝,語氣篤定:
「不可能。」
「時宜不是這樣的人。」
「她也不會去算計別人。」
「她昨晚受了很多委屈,現在肯定需要我的安慰。」
葉瑤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扯了扯他的袖子:
「阿澤,你不是說要陪我選禮服嗎?」
「我都試了一大半了,還沒找到合適的。」
蘇澤像是剛反應過來,擠出了個笑容:
「你繼續試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瑤怔住了,大聲喊他:
「阿澤,你去哪兒啊?」
然而,蘇澤就像沒聽到一樣,消失在了拐角處。
蘇澤匆匆趕回家,卻沒有看到林時宜的身影。
他蹙起眉頭,看到了茶幾上的離婚協議。
他回憶起昨天林時宜來找他時,手里就拿著一份文件。
難道,那時候她就已經做好決定了?
蘇澤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目光呆滯。
直到無意間瞥到一個小 U 盤。
他遲疑片刻,把它***了電腦里。
里面是一段錄音。
聽完后,他的臉慘白一片。
此時,同事打來電話:
「蘇澤,你跟葉瑤參加親子活動的照片被人發到網上了。」
「由于現場有很多直播鏡頭,有人錄下了你們的互動過程。」
「網友們評你們是最養眼夫妻,顧家正在忙著撤熱搜呢。」
蘇澤想起了什么,沉默不語。
同事覺得很奇怪:
「喂,你在聽嗎?」
「你跟嫂子吵架了嗎?要不我去接你?」
蘇澤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幾個字:
「她聽到了。」
「孩子的事,她知道了。」
「她留下了離婚協議。」
此時此刻,我已經到達冰島,并順利入職了全球知名服裝品牌 Beauty。
回想起當初留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傻氣行為,我忍不住自嘲。
蘇澤聯系不上我,幾乎崩潰。
我把他的聯系方式全都拉黑了。
但還是能看到有些網友扒出他拍下粉鉆項鏈的經過。
當時媒體問他這是送給誰的禮物。
他笑著說:「當然是送給我太太。」
這句話模棱兩可,既沒否認也沒肯定。
以至于很多人以為他和葉瑤結婚了。
全網熱議，說蘇澤和葉瑤是破鏡重圓虐戀情深，太好嗑了。
而蘇澤從來沒有出面澄清過。7
我足足專心工作了半個月,沒有關注他們的動態。
后來,聽說蘇澤甩出了份親子鑒定,揭露了葉瑤搶別人孩子的事情。
吃瓜群眾們議論紛紛。
有人說,葉瑤給顧家灌了迷魂湯,讓他們認錯了人。
還有人說,豪門太復雜了,剪不斷理還亂。
顧家老兩口直接被氣病了,讓顧斯年立馬趕走葉瑤。
不然就跟他斷絕關系。
顧斯年火速回來,不僅痛打了葉瑤一頓,還跟她離了婚。
葉瑤無處可去,想去蘇澤那兒。
可蘇澤把她一腳踹出了門。
葉瑤又驚又嚇,哭得梨花帶雨:
「阿澤,你為什么不要我了?」
「我才是你最愛的女人啊。」
「林時宜只是我的替代品而已。」
「我知道,你是為了幫我,才娶了她。」
「你不愛她,為什么要對她那么好?」
「阿澤,你忘不了我的,我們才是最配的。」
「我不怪你出賣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行了。」
蘇澤聽得頭皮發麻,一把揪起了她的衣領:
「你夠了!」
「是你先背叛我的!」
「那些匿名郵件是你發的吧?」
「也是你攛掇我家人為難她對嗎?」
「網上那么多謠言,你是最大的功臣！」
「停車場那次,也是你自導自演的吧?」
「你簡直是個瘋子!」
葉瑤冷笑了聲:「我瘋狂,是因為我愛你。」
「這世上,只有我才是最愛你的人。」
「林時宜算什么東西?」
蘇澤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臉上。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
「我愛的人是她。」
葉瑤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蘇澤咬牙切齒,滿眼悔恨:
「如果不是你傷害了她,我也不會跟你翻臉。」
「葉瑤,如果你不愿意跟小貝回去,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在公寓樓下看到了蘇澤。
他牽著小貝,站在夕陽下。
沒有了憤怒和仇恨,也沒有了失望和悲傷。
我很平靜,問他:「你怎么來了?」
他說:「我找到了你的公司,在同事那里打聽了你的住址。」
我哦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蘇澤急了,快步跟上來:
「時宜,對不起。」
「我不該跟葉瑤串通,騙你說孩子死了。」
「沒想到給你帶來了這么多痛苦。」
「對不起,是我錯了。」
「我已經跟葉瑤斷干凈了,以后不會再有交集。」
「時宜,你會原諒我嗎?」
我沒有說話,垂眸看向小貝。
蘇澤也注意到了,忙把小孩推過來:
「他還想叫你媽媽呢。」
「他很想你。」
「時宜,你要相信,孩子是真的想你。」
或許是思念成疾,也或許是其他原因。
總之,我的表情終于有了松動。
這讓蘇澤看到了希望,激動地說:
「我已經把孩子要回來了,他還給你。」
「時宜,跟我回家吧。」
「我們一起撫養他長大好不好?」
「好不好嘛?」
他不停地催促,讓我陷入了糾結。
這時,小貝開口了:
「我才不要她當我媽媽!」
「我要替葉阿姨報仇!」
「我長大了要把她殺掉!」
她朝我吐了口口水,惡狠狠地。8
我的心猛然疼了一下。
蘇澤臉色鐵青,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小孩子胡說八道什么?!」
「啪--」
手掌落在肉上的聲音很重,小貝直接被打哭了。
她抹著眼淚,委屈不已:
「你打我做什么?」
「我說得哪里不對嗎?」
「我不要她當我們媽媽!」
「我討厭她!」
我攔住了蘇澤的動作,冷冷地看著他。
蘇澤忙解釋:「小孩子不懂事,瞎說的。」
「時宜,你別放心上。」
「一定是葉瑤把她教壞了。」
「以后我一定好好教育她。」
我嘆了口氣,很是唏噓。
他還在演技在線,在我面前表演。
其實想想,他這樣又有什么意思呢?
一個人在另一個人面前,徹底揭開傷疤,血淋淋地表演。
除了惡心人,還能得到什么呢?
我摸了摸心臟,緩緩說道:
良久后,我說:「蘇澤,在我面前演戲有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更清楚。」
「葉瑤確實惡毒,但她對孩子是真心的。」
「小孩子都懂得以善報善,以惡報惡。」
「我雖然不喜歡葉瑤,但孩子沒錯。」
「錯的是你們大人。」
「蘇澤,我和你結婚以來,一直本本分分地扮演著妻子的角色。」
「兢兢業業,任勞任怨。」
「我從沒做過什么壞事,也沒對不起你。」
「反倒是你,騙我騙得徹徹底底。」
「你比葉瑤還要卑劣。」
「所以,別再說葉瑤有多么不好了。」
「她不過是愛你罷了。」
「方式不對,但心意是真的。」
「蘇澤,比起葉瑤,你連真小人都算不上。」
「充其量就是個偽君子。」
「不過,這件事里,我也有錯。」
「最大的錯,就是嫁給了你。」蘇澤仿佛被人敲了一棒槌,臉色瞬間慘白。
他搖著頭,不敢相信:
「不......不會的。」
「你愛我的,時宜,你肯定是騙我的對不對?」
我沒理他,轉而去哄小貝。
或許是因為剛才我幫她說了一句,她對我的敵意少了很多。
看著她,就像看著自己肚子里生出來的一塊肉。
我雖然沒養過她,卻也希望她一輩子快快樂樂,平平安安。
我不想她受欺負,也不想她流淚。
我希望她的世界里,只有美好,沒有陰霾。
她怔怔地看著我,我沖她一笑:
「你是一個漂亮的小公主。」
「你值得擁有最好的一切。」
她有些害羞,扭捏地問我:「那你是我媽媽嗎?」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是。」
「但是我們可以做朋友。」
她點點頭,伸出小手,要跟我擊掌。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很柔軟。
然后,我站起身,對蘇澤說:
「你聽好了,我永遠不會跟你在一起。」
「我也不會原諒你。」
「這輩子,我們只會再見兩次。」
「一次,是今天。」
「還有一次,是她的婚禮。」
蘇澤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他捂住臉,痛哭流涕:
「對不起,是我錯了。」
「求你原諒我好嗎?」
「我真的知道錯了。」
「時宜,你別不要我......」
我笑了笑,俯身在小貝額頭上落下一吻。
她驚訝地看著我,咯咯直笑。
我卻沒有笑,眼淚從眼眶中滑落:
「寶貝,祝你幸福。」
說完,我扭頭離開,再也沒有回眸。
蘇澤帶著小貝回國了。
他并沒有把小孩還給葉瑤,而是交給了父母撫養。
據說,那晚他回到家,就把自己關在琴房里。
然后,挑斷了自己的手筋。
他的職業生涯,就此終結。
很多人不解,既然他那么喜歡音樂,怎么舍得毀了自己?
還有人說,如果林時宜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笑話他。
畢竟當初,是他親自把孩子送出去的。
我聽到這些的時候,只是淡淡一笑。
已經不重要了。
我曾經失去的那些,永遠都無法再回來。
不管是孩子,還是青春,抑或是真心。
都沒了。
隨著那場大雨,一同消失在泥濘里。
后來,律師打電話給我,說是找到了蘇澤跟葉瑤勾結策劃車禍的證據。
而蘇澤之所以挑斷手筋,是因為他說,要以此來贖罪。
贖什么罪?
贖騙了我的感情,還是奪走了我的孩子的罪?
他又想起了那個雨夜,以及倒在血泊里的女人了嗎?
他有沒有想起,當初正是用這兩只手,為我做的手術。
我的孩子,我的***,都是被他親手拿掉的啊!
沒有什么比失去至親更大痛苦了。
真的。
我已經沒什么好失去的了。
同時也沒什么好留戀的了。
此時此刻,窗外的梧桐葉剛好落了下來。
一陣風吹過,葉子翩翩起舞。
很漂亮。
也很短暫。
恰如我跟蘇澤的關系。
梧桐葉落時。
「So,what's the meaning of this Chinese poem?」
(那么,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呢?)
我愣了下,抬頭看向同事。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金發姑娘。
性格開朗活潑,經常向我請教中文。
她指著一句「山水不相逢」詢問我。
我收回思緒,笑著回答:
「It means from now on,we'll never meet again.」
「Don't ask about each other's shortcomings.」
(意思是,從此以后,我們再也不見。)
她鼓了鼓掌,大贊中國詩詞的魅力。
窗外,恰好有一片梧桐葉落下。
我忽然想起它被風吹起的樣子。
像極了一雙蝴蝶翅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