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死一般的靜。
前一秒還鬧哄哄的朝堂。
在此刻卻變得鴉雀無聲。
好幾個前太子一派的文官看向三皇子的眼神都復雜了起來。
大乾皇帝眉頭緊鎖,狐疑道:“此話當真?”
“當真!”楊寧眼神堅毅,拍的胸脯發(fā)響。
大乾王朝的皇家令牌,皆為純金打造,尊貴至極。
而提煉純金這項技術,只有皇家大內掌握。
其他的小作坊,即便能提煉金子制作令牌。
那純度也和純金相差甚遠,密度自然不同。
而密度不同,在鹽水中所受的浮力便是天差地別!
“楊建,把你的金令給憨老六。”
大乾皇帝猛地轉頭,龍威犀利無比。
三皇子楊建顧不得臉上的疼痛,連忙下跪磕頭:“父皇,這憨老六的話豈能當真?”
“你們都是朕的兒子,為何老六的話就不能當真?”
大乾皇帝嗅到一絲反常的氣味,眼神凝重。
三皇子楊建一時語塞,環(huán)顧四周茫然心起。
按理來說,老六喝醉之后必斷片。
可昨夜的事,他怎么還記得?
而且,化骨蠱毒早在半個時辰之前就該起效了。
那可是能毒死三頭牛的劑量啊......
就在這時,黑臉將軍徐遇春突然拱手出列:
“啟稟陛下,微臣以為六皇子為人憨厚,做不出如此喪心病狂之舉,既然六皇子殿下有辦法,不如讓他一試!”
此話一出,大乾皇帝目光如炬:“那就讓憨老六試試!”
朝中百官倒吸一口涼氣,眼神都撲閃了起來。
三皇子楊建避無可避,只得將腰間金令扯下,雙手供奉道:“既然父皇要試,兒臣愿將金令奉上!”
楊寧見此,箭步上前,一把奪過三皇子的金令。
回頭沖兩側太監(jiān)喊道:“去,拿一桶清水,再拿十斤細鹽來。”
兩個太監(jiān)面面相覷,捉摸不定。
大乾皇帝揮了揮手,示意二人前去。
可朝中的眾臣,卻都一臉不解的看向了楊寧。
“恕老臣直言,殿下您真能用此法證明金令的真假嗎?”
“六皇子殿下,又要清水又要細鹽,莫非是要生火煮湯?”
“殿下,您想洗清冤屈臣能理解,但這做法臣理解不了。”
“理解不了就死去,再多嘴我一拳錘死你們這群腐儒。”楊寧眼神凜冽,平日憨傻的眼神中,竟迸發(fā)出了一股滔天的殺意。
眾臣見狀紛紛低下腦袋,不敢與楊寧的眼神對視。
就連身經百戰(zhàn)的黑臉將軍徐遇春,都嗅到了一絲危險。
仿佛楊寧憨傻的皮囊下,封印了一頭沉睡的龍王。
“逆子,不可無禮。”大乾皇帝緊鎖眉頭的長嘆一聲。
話音未落,兩個太監(jiān)拎著一個盛滿水的木桶,以及一整缽細鹽,來到了楊寧面前。
“老六,你要的東西來了,讓朕看看你是如何證明金令有假的吧。”大乾皇帝看到這兩樣東西后神色飄忽,顯然有些底氣不足。
“是。”楊寧一刻不疑,一把搶過鹽缽,將十斤細鹽倒入水桶中。
又借太監(jiān)的手臂,在木桶里攪和了幾圈后。
便在滿朝文武的注視下,將三皇子楊建的金令擲入水中。
“老六,你干嘛!”三皇子楊建一臉焦急的扒在桶邊。
楊寧沒有理會三皇子楊建,而是徑直的撿起大殿中央那塊帶有血跡的“金令”。
將其一同投入鹽水之中。
滿朝文武見狀,都緊張的看了過去。
大乾皇帝坐立不安,焦急的向木桶眺望。
楊寧則氣定神閑,注視著緩緩從鹽水中沉底又浮起的六皇子金令。
“浮...六皇子的金令竟浮起來了!”
“怎么回事!為何三皇子的那塊沉底了,而六皇子的卻浮起?”
“難道是神明有靈,想借此證明六皇子清白?”
“去他娘的神明有靈。”楊寧一腳踹翻了滿口牛鬼蛇神的禮部侍郎,春風得意道:
“這叫真金不怕水煉!
鹽水中,只有純金才能沉底。
而這塊粗制濫造的假貨,雖是以拓金模具制作,外形重量皆可瞞天過海。
可純度不足,終究還是班門弄斧!”
見此一幕,三皇子一派的大臣皆低頭不語,冷汗直冒。
三皇子楊建臉上的得意消失,瞬間變成了驚慌。
大乾皇帝則是如死里逃生一般,長呼一口氣。
進而問道:“老六,你說的這些可有依據(jù)?莫不是憑空編造的?”
“回父皇,這些都是我在流傳百世的古籍中學到的,比真金都真!”楊寧鼻子往天上一挺,神氣十足。
“古籍?”大乾皇帝一頭霧水,沒聽說憨老六還有讀書的習慣。
“老臣在工部做官十余年了,還是頭一次聽說辨別純金,有如此精妙的方法。”三皇子黨的工部尚書心領神會,向前一步:“不知六皇子殿下看的是哪本古籍?”
“千古第一奇書銀瓶梅!”楊寧揚聲一喝,響徹金殿。
眾臣聞言皆掩面偷笑。
大乾皇帝臉色難看,像是吃了一口陳年老醋。
“這...奇技淫巧怎可登大雅之堂?”工部尚書故作難色,勢必刨根問底。
“純金沉底,假貨浮起,你這老不死的是眼瞎嗎?扯什么老婆舌?”楊寧上下打量了一番工部尚書,他保證一拳就能錘死這老廝。
護子心切的大乾皇帝見狀,連忙沉聲道:“夠了憨老六,眼見為實,朕相信你是清白的,他們也都相信。”
“多謝父皇。”
“不過。”大乾皇帝突然語氣一緊,面露殺機:“朝中能接觸到拓金模具的人,可不多啊。
兇手會不會就在你們當中?
朕的一個兒子戰(zhàn)死在前線尸骨未寒,就有人殺死了朕的龍孫,還要陷害朕的另一個兒子。
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朕即寒心又惶恐!
此案若不水落石出,朕豈有安眠之夜?
即日起,刑部、大理寺、御史臺三家合力督辦此案。
一個月之內,若不將犯人緝拿歸案,朕就把你們通通遣到邊關,去迎戰(zhàn)匈奴!”
“臣等領旨。”
刑部、大理寺、御史臺的幾十名大臣拱手呼應。
才剛諫言讓老六楊寧認罪的一眾大臣,則都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眾人明顯是被皇帝的一番猜忌嚇破了膽。
“憨老六,免跪起身吧。”
大乾皇帝看向楊寧,目光中帶有一絲愧疚。
他膝下六子,老五早年夭折,太子又在前線戰(zhàn)死。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他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謝謝爹。”楊寧輕飄飄的起身。
眼神不經意間瞟向三皇子楊建,卻是暗藏殺機。
大乾皇帝如釋重負的靠在龍椅上:“想要什么賞賜盡管說,朕滿足你。”
賞賜?
這是給補償了!
自己這便宜老爹還挺講究。
錢,自己倒是不缺。
生母柳貴妃去世之前,給他留了白銀六百萬兩、良鋪十五間。
足夠十萬大軍吃三年了。
權,便宜老爹不可能給。
畢竟前身天生腦疾,文官的信服度太低。
在朝中立不住腳。
那就只有勢了。
***去邊關當藩王,發(fā)展軍權。
就是現(xiàn)在!
楊寧故作深思狀,眼神逐漸堅毅:“我要去邊關就藩打匈奴,給大哥報仇!”
嗡——
此話一出。
三皇子楊建臉上寫滿了緊張。
他沒想到老六竟會提出就藩。
若真讓楊寧帶著那封密信離開,他就成了待宰羔羊啊!
朝中百官震驚不已,重新審視起了這憨傻的六皇子。
為老六指證的黑臉將軍徐遇春,眼中也閃過一絲贊賞。
大乾皇帝微微一怔,低眉沉聲道:
“你有此心,朕心甚安。
可邊關戰(zhàn)事慘烈,燕云十六州已半數(shù)盡落敵手。
況且,軍餉已欠三月未發(fā),大乾軍將戰(zhàn)意全無.....”
天崩開局啊。
看來想順利的去邊關就藩。
還得先把前線的局勢穩(wěn)定一下。
關鍵是軍餉。
有錢能使鬼推磨嘛。
“軍餉好辦,灑灑水的事。”
楊寧故作憨態(tài),似玩笑一般的說道。
朝中文官皆不屑一笑,漠然的搖了搖頭。
眾武將聞言,眼神中閃過一絲寒意。
“六殿下尚未及冠,也配議論國事。”
“為籌措軍餉,前線將領換了一批又一批,殿下何故覺得此為易事?”
“恕老臣直言,泱泱大乾尚且捉襟見肘,您一個尚未及冠的皇子,能有什么辦法?”
“哼,六皇子殿下,莫要癡人說夢了!”
“您為太子報仇心切,臣等能明白,可殿下,軍中無戲言啊!”
“戲言?”楊寧轉頭看向魏國公,眼神中掠過一絲看傻子的悲哀:“我雖天生腦疾,可又不是傻子。
想要短時間內籌措軍餉,恢復軍隊士氣。
那就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唄。”
“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
大乾皇帝微微一怔,而后坐直了身子:
“寧兒的意思是戰(zhàn)事所得,盡數(shù)充軍。
朝廷分毫不取,讓大乾軍士在戰(zhàn)斗中自己賺取軍餉?”
“最好抓幾個典型,再給他們加官進爵。”楊寧淡定的點了點頭。
戰(zhàn)爭中所得,盡數(shù)用于戰(zhàn)爭。
無需加征徭役、消耗國庫儲備。
如此一來,欠餉一事便可迎刃而解。
再以大授官爵助推,軍隊的士氣也將大幅提高!
“寧兒,別站著了,坐到你三哥身旁去!”
大乾皇帝看向楊寧,眼中金光閃爍。
這憨老六,平時只知道錘人。
想不到在軍法之上竟也有造詣!
朝中文武百官也陷入了深思。
片刻后,一眾武將神色大悅,慚愧的作起了揖。
才剛反駁聲最大的魏國公,此刻臉色更是鐵青無比。
“妙,甚妙。”
“雖不合祖制,但確實能解決欠餉!”
“朝廷分文不取,還加官進爵,定能提升士氣!”
“六皇子一語中的,實乃大乾之福,萬民之幸!”
“臣等為大乾賀,為陛下賀!”
趨炎附勢的文臣同時拱手下跪。
就連三皇子那一派的幾個文臣,也揚聲附和了起來。
“可是...父皇,內閣不是已經同意議和了嗎?”
三皇子楊建搖晃著臃腫的腦袋,突然發(fā)問。
大乾皇帝冷哼一聲:“議和是無奈之舉,朕憑什么將祖宗江山給那群蠻夷!”
“父皇息怒。”三皇子楊建連忙跪地磕頭,但表情卻無比猙獰。
他和匈奴勾結,為的就是邊關議和。
匈奴人要燕云十六州,他三皇子要議和的白銀。
為達目的,他連太子一家都殺了。
可卻在臨門一腳,被這憨傻的老六截胡了。
老六楊寧,必不能留!
大乾皇帝深呼一口氣,轉而看向楊寧。
想不到這憨老六,也有讓他在百官面前揚眉吐氣的時候。
旋即,大乾皇帝龍眉微舒,滿面春風道:“傳旨下去,著內閣以六皇子的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為題,擬一份軍令,即日發(fā)往邊關,準備反攻匈奴。
大乾邊關將士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盡取所需,一月之內,首戰(zhàn)告捷者,封百戶候,賞銀三千;首拔城池者,封千戶候,賞良田千畝,世襲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