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懸在窟頂?shù)勾沟谋F叢中,棺蓋上浮雕著九尾狐銜珠圖——那狐眼嵌的竟是殷夫人護心鏡的碎片。哪吒踮腳去夠,冰棺突然“咯吱”轉(zhuǎn)了個面,露出背面血淋淋的咒文:
以子之血,解母之囚。
阿寅的青銅矛“當”地戳進冰階:
“又來這套?這雪山是批發(fā)的催命符嗎!”矛尖挑起的冰渣子濺到阿丑臉上,結(jié)界獸突然伸出舌頭舔了舔——是咸的。
殷夫人的聲音在阿丑識海里掀起巨浪:
“吒兒莫碰!這是剜心咒!”可獸爪比思緒快,阿丑的鐵盾已砸向冰棺。棺蓋震開的剎那,三千冰錐如暴雨傾瀉,每根尖上都挑著個小小的殷夫人幻影,齊聲哀泣:
“疼啊……”
哪吒的混天綾絞碎幻影,卻絞不碎那哭聲。他記得七歲那年誤闖誅仙陣,殷夫人也是這樣一聲聲哄他:
“娘不疼,吒兒吹吹就不疼了?!笨扇缃耜囇鄄逯镉H的護心鏡,陣紋是他被雷劫劈碎時流的血。
白骨夫人的殘念從冰霧里凝出身形,指尖拂過哪吒肩頭結(jié)痂的傷:
“李夫人剖過兩次心。一次為你擋天雷,一次……”她突然攥住阿寅的矛尖往棺內(nèi)引,
“問這頭畜生??!當年補天裂的碎石,可沾著你娘的心頭血!”
阿寅的獠牙咬得咯吱響。冰棺里涌出的寒氣凝成畫面:天傾西北那日,殷夫人率軍死守不周山缺口,女媧娘娘煉化的補天石滾燙如熔巖,是阿寅阿丑用盾矛生生架著塞進裂縫。而石頭上蜿蜒的血痕……分明是殷家軍的旗號。
“剜心咒要的不是你的血?!卑坠欠蛉送蝗黄E,阿丑的爪子不受控地刺向自己胸口,“是這縷殘魂的——”
火尖槍貫穿殘念的咽喉,卻只攪散一團冰霧。真正的殺招在頭頂——冰棺蓋轟然壓下,棺內(nèi)伸出千百只白骨手抓向阿丑。哪吒突然笑了:
“我娘說過,騙小孩的爛招用三次就該換了。”
混天綾纏住阿丑的腰猛拽,火尖槍挑飛棺蓋。棺底赫然鑲著塊冰魄,卻被血咒裹成赤紅色。哪吒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咒文上:
“不是要子血嗎?管夠!”
血珠濺上冰魄的剎那,整座雪山響起碎裂聲。阿丑突然人立而起,殷夫人的虛影從獸軀里浮出半身,五指虛按在哪吒淌血的唇角:
“傻崽,剜心咒要破的不是棺……”
她殘魂化作流光撞向冰魄,血咒紋路寸寸崩解。白骨夫人發(fā)出凄厲尖嘯:
“殷十娘!你寧肯魂飛魄散也不求我?!”冰棺炸裂的碎片里,哪吒看見娘親的虛影回頭一笑,還是陳塘關(guān)灶臺邊沾著面粉的模樣。
阿寅一矛扎穿墜落的冰魄,青銅矛卻傳來灼痛——那冰魄里裹著半枚丹藥,正是無量仙翁煉的邪丹。
“得,這趟買賣虧到姥姥家了?!卑⒁χ购诘淖ψ余洁?,卻沒松開矛柄。冰窟頂漏下一線天光,照著哪吒手里殷夫人最后凝成的冰片,上頭歪歪扭扭刻著:
冰魄雙生,陰在歸墟。
舊情焚天·冰魄雙生子
白骨夫人的殘念在冰霧里聚了又散,最終凝成個倚著冰榻的美人。她指尖捻著塊焦黑的甲片——正是殷夫人護心鏡的殘角,冰晶凝成的睫毛下,瞳仁里燒著團幽藍的火。
“殷十娘這個蠢女人。”白骨夫人忽然將甲片擲向哪吒,冰棺碎片“叮叮當當”撞出一串火星,
“當年她說要拿冰魄給你鎮(zhèn)命魂,我笑她癡,結(jié)果呢?”她猛一揮手,冰壁上映出舊景:殷夫人獨闖昆侖山,劍尖挑著捆仙繩,繩上拴著個渾身覆霜的女童——正是幼年的白骨夫人。
哪吒接住甲片的手一顫。那上頭有道劍痕,是娘親的佩劍“斬龍”留下的。冰鏡里的殷夫人正割開手腕,血滴在女童眉心:
“從今往后,你叫白璃,是我陳塘關(guān)的人?!?/p>
“她剖半顆心煉成冰魄,就為鎮(zhèn)住我體內(nèi)仙翁種的蠱毒?!卑坠欠蛉送蝗患庑?,冰榻炸成齏粉,
“可等我殺上玉虛宮找那老賊報仇,你的好娘親卻用斬龍劍指著我說——‘白璃,收手吧’!”
阿丑的爪子深深摳進冰層。殷夫人的殘魂在識海里翻涌,零碎記憶裹著刺痛——是了,那年哪吒高燒瀕死,殷夫人連夜出關(guān),回來時鎧甲結(jié)滿冰霜,懷里卻空空如也。
“冰魄本該是我的!”白骨夫人周身暴起冰刺,窟頂開始崩塌,
“雙生子,一陰一陽,陰魄鎮(zhèn)毒,陽魄續(xù)命……可她搶了陽魄給你!”
申公豹的鴉青袍角突然從墜冰后閃出。他袖中飛出二枚骨釘,釘向白骨夫人:
“廢廢廢話真多……陰魄歸我了!”骨釘尾部拴的符紙燃起綠火,竟是從歸墟偷來的蝕魂焰。
阿丑盾牌擋下飛來的骨釘。
哪吒的火尖槍橫掃申公豹下盤:
“找死!”槍尖卻被陰魄寒氣凍住。申公豹趁機甩出四枚骨釘,骨釘化作冰刃劈向白骨夫人心口:
“你你你的執(zhí)念……老子收下了!”
陰魄離體的剎那,整座雪山發(fā)出龍吟般的哀鳴。敖丙的虛影在冰霧里一閃而過,龍角寸寸碎裂。白骨夫人卻笑了,她捏碎胸口的琥珀,里頭殷夫人的鎧甲殘片化作金粉,裹住哪吒手中的陽魄:
“殷十娘……你欠我的……還了……”
冰窟轟然塌陷時,阿寅的青銅矛挑起申公豹的衣領(lǐng):
“鱉孫!陰魄拿來!”
申公豹反手擲出個冰匣,里頭陰魄泛著血絲:
“告告告訴你娘……塑魂需陰陽調(diào)和……”他遁入冰縫前,袖中掉出塊酆都鬼市的牙牌,刻著“百目居·三更死當”。
哪吒攥著陽魄躍出雪崩,掌心金粉未散。那陽魄里嵌著娘親的一根青絲,纏著白骨夫人的冰淚。阿丑突然仰頭長嘯,獸瞳里映出海底火山爆發(fā)的赤光——敖丙在熔巖中翻滾,斷角處插著半枚陰魄。
“這債……越欠越多了?!蹦倪赴蜒琅迫M褲腰,混天綾甩開墜冰。阿寅看著雪地上申公豹遺落的蝕魂釘,突然瞇起眼:
“那結(jié)巴在釘上刻了字——”
釘尾的綠焰余燼里,浮著句歪扭的刻痕:
塑肉身者,需龍肝鳳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