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成一鍋粥的瑞王府詭異地定格住了。
準備打人的,將要被打的,耀武揚威的,頤指氣使的,全都動作統(tǒng)一扭頭看向來人。
所有人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來,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原本應(yīng)該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晉王裴遠章,此刻一襲青色大氅,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卻依舊難掩一身通天氣派,絕代風(fēng)華。
明明是坐在輪椅上仰視的姿態(tài),嘴邊也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卻無端地讓眾人察覺到如被毒蛇繞頸般的恐懼感。
可細看之下,那人一雙狹長雙眸又瞬間柔若春水,目光灼灼,直直地望向一人。
驟然風(fēng)起,吹亂滿院桃花,兩道視線隔著千萬片花瓣,猛然撞在一起。
“咳咳!”
只可惜長生不解風(fēng)情,見眾人站在原地不動,皺眉沉聲道:“晉王親臨,爾等還不跪拜?”
無憂翻了個白眼,看向自己比木頭還呆的哥哥,氣笑了。
實在是不解風(fēng)情,看不出來王爺正跟人深情對視呢么?
眾人卻是一驚,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慌忙跪了一地,都像活見了鬼。
“這……皇弟,你怎么……”瑞王妃勉力壓下心中驚濤駭浪,簡單見了個禮,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裴遠章眸色暗沉,笑道:“倒是多虧皇嫂那顆玉清石斛?!?/p>
那藥竟有如此神效?
瑞王妃一驚,后悔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虛偽道:“皇弟病情好轉(zhuǎn),實在是叫我這個當嫂嫂的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不過理應(yīng)是我這做嫂嫂的去看你,怎得皇弟你竟自己跑來了,難不成是有什么事要找嫂嫂嗎?”
“皇嫂太客氣了?!?/p>
裴遠章神色淺淡,叫人看不出喜怒,目光巡視了一圈后,落在正饒有興致看著自己的謝清顏身上,不自覺地勾起唇角:“雖說本王也很想與皇嫂皇兄敘敘舊,只是……本王今日,是來興師問罪的?!?/p>
瑞王妃心里頓時咯噔一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惱恨地剜了一眼謝清顏,恨不得把她活撕了。
這***果然是得罪了晉王!
“實在是叫皇弟見笑。”
瑞王妃賠笑道:“皇弟這幾年一直生病,可能不太清楚,兩年前為了給翊之沖喜,娶了這謝家的女兒,是個癡傻的,昨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好了!”
“這兩年,我瑞王府可從未管教過她半分,更不可能教唆她做出什么故意傷害皇弟之事?!?/p>
裴翊之緊隨其后,補充道:“皇叔大可放心,這瘋婦嫁進來后本王對她嫌惡至極,連碰都沒碰她一下,我們與她絕不是一伙的,倘若是這瘋婦真的犯了什么滔天大錯,也定是……也定是她嫁進來之前被謝氏教唆的!”
裴翊之極力撇清自己的關(guān)系,將矛頭對準謝蘊一行人。
謝蘊一抖,慌忙給裴遠章磕了個頭,顫聲道:“殿下明鑒!我謝氏一族除了那戰(zhàn)死沙場的謝大將軍夫婦,其余族人對這癡傻賤婦俱是不喜,未出閣時見了面恨不得啐上一口,怎會挑唆她加害殿下您啊……”
語畢,謝蘊悄悄抬頭看了眼裴遠章的臉色,發(fā)現(xiàn)原本還勾著一抹笑的晉王殿下此刻竟完全陰沉了下來,盯著他的眼神猶如盯著一個死人,頓時嚇軟了身子,狠狠磕在地上:
“求殿下饒命!定是這賤婦本身就心思惡毒,老夫這就把她帶回謝家好生管教,將她……將這種不知廉恥的女子浸豬籠,讓她十二個時辰跪在佛祖面前給殿下祈福贖罪!”
半晌,謝蘊聽見一聲極輕極淺的冷笑。
“謝族老倒是生的一副伶牙俐齒,實在是能言善辯?!?/p>
謝蘊出了一身冷汗,以為裴遠章這是決定饒了他,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陪笑道:“殿下謬贊,實在是謝大將軍家風(fēng)不嚴,教女無方,幸好他二人早死,這才……”
“既然這樣的話?!?/p>
裴遠章忽而笑了,燦若桃花,溫和地吩咐道:”無憂,去幫謝族老拔了那根伶俐的舌頭,再敲碎滿口牙,一齊吞進肚里去吧。”
“畢竟什么東西,方得吞到自己肚子里才能安心,你說對嗎?”
謝蘊茫然地抬起頭,似乎一時不能理解裴遠章話里的意思,直到無憂拎小雞似的把他拎起來才發(fā)瘋似的掙扎:“殿下!殿下饒命啊!殿下……”
無憂笑嘻嘻地掰過他的臉對著自己:“老頭兒,叫得再響亮點,畢竟從今往后,你可就叫不出來了?!?/p>
“對了對了,你是不是很好奇殿下為什么賞你拔舌之刑???本公子大發(fā)慈悲地告訴你吧。”
“你剛剛嘴里不干不凈的謝老將軍……可是我家王爺?shù)亩鲙煱??!?/p>
下一瞬,轉(zhuǎn)角處傳來謝蘊凄厲的慘叫,隨后響起一聲聲令人牙酸的敲擊聲,帶著巨大的壓迫感敲擊在每個人心上。
庭院里頓時死一般的寂靜,謝家族老和瑞王府護院跪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瑞王妃卻越想越覺得古怪。
晉王不是奔著謝清顏來興師問罪的么,怎么如今一個勁兒的拿著謝家族老開刀?
瞬間,一個近乎不可能的念頭出現(xiàn)在她腦中,瑞王妃腦子里頓時“嗡”地一聲,猛然抬起頭,正對上裴遠章戲謔冰冷的目光。
“嫂嫂好像曲解了本王的意思。”
“本王有說這興師問罪,問的是誰的罪嗎?”
瑞王妃一下子白了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好好地站在原地,卻無一人膽敢置喙的謝清顏。
“王爺真是好大的膽子,昨日剛把你救過來,今兒個就敢頂著這么大的風(fēng)出門?照我看就該把你吹跑才好!”
謝清顏立在原地,高傲如竹,斜睨了裴遠章一眼,嘴角卻不自覺地翹起。
“謝清顏你說什么瘋話!你不要命本世子還要命!”裴翊之慌的要死,躲在遠處低聲呵斥謝清顏閉嘴。
聞言,裴遠章低低地笑了,聲音清醇,卻聽得裴翊之頭皮發(fā)麻,低下頭默念:
“完了完了,皇叔又要殺人了,可千萬別連累到我瑞王府,要殺就殺謝清顏一個人好了!”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風(fēng)起,恰好吹開了裴遠章大氅的系帶。
長生眼尖,剛要去幫裴遠章系,就被拔完牙溜達回來的無憂一把拽住,朝著謝清顏的方向努了努嘴。
隨后,長生聽見他家素日被稱為“笑面閻羅”的王爺輕聲開口,語調(diào)中居然帶了點委屈:
“手指好痛,系不上衣帶了,救命恩人再來幫幫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