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靈月寺回來后,顧景琛再沒出現過。
整整五天。
他只是時不時打發小廝傳話:“大人公務繁忙。”“大人今日在衙門。”“大人說讓姑娘好生休息。”
我心知肚明,他是在陪著蘇蘭。
那天她摔得“很重”,需要人精心照料。
我開始一件一件收拾自己的東西。
從衣柜到妝奩,從書案到床榻。
在柜子深處,我翻出一個檀木匣子。
木紋細膩,邊角包著黃銅。
這是顧景琛去年送我的生辰禮。
打開時,一縷沉香飄出。
匣子里躺著一支青竹簪,竹節紋路天然,一截碧玉做的竹葉在頂端輕輕搖曳。
“這支簪子配你的氣質,淡雅清麗。”他當時這樣說。
可前些日子,我在蘇蘭頭上看見一模一樣的簪子。
不,不是一模一樣——她那支簪子的翡翠更加瑩潤,流蘇更加纖細,連竹節的紋路都更加精致。
記得蘇蘭第一次見到我戴這支簪子時,眼睛都直了。
她纏著我討要,撒嬌說:“姐姐,你送給我好不好?”
我說這是定情信物,不能給她。
沒想到顧景琛轉頭就給她買了更好的。
我的“獨一無二”,在他眼里不過是隨手可得的玩意兒。
我把那支簪子拿在手里端詳片刻,冷笑一聲,直接丟進了火盆。
青玉裂開的聲音,像極了心碎的聲響。
又翻出一個繡著并蒂蓮的香囊,這是我們定親那天他給我的。
說是特意讓人繡的,一針一線都是心意。
繡工極好,蓮瓣層層疊疊,金線勾邊,針腳細密。
當時我愛不釋手,天天貼身帶著。
后來我才知道,蘇蘭身上那個鑲著珍珠的香囊,也出自同一個繡娘之手。
想來,他是一次買了兩個,順手送我一個罷了。
這些年,我以為的獨一無二,不過是他順手為之。
我以為的用心,不過是敷衍了事。
距離婚禮只剩三天,顧景琛終于回來了。
他推門進來時,我聞到一股陌生的脂粉香。
那不是我用的,也不是蘇蘭常用的味道。
他臉上還帶著一抹淡淡的胭脂痕跡,就在頸側,想必是匆忙中沒擦干凈。
見我坐在那里,他神色有一瞬的尷尬。
“這些日子公務繁忙,”他輕描淡寫地說,整了整衣領,“沒來得及看你,婚禮的事,準備得怎么樣了?”
我點點頭:“都準備好了。”
他在房間里踱步,目光掃過空了一半的妝臺和書案,忽然停下來:“怎么感覺房間空了許多?”
我沒說話。
“蘭兒的腳好多了,”他接著說,“只是還不太方便走動,這些天就不來陪你了。”
我依舊沉默。
他大概覺得尷尬,隨手拿起桌上的香爐把玩。
那是他去年送我的暖手銅爐,他卻像是完全不記得,把玩兩下就隨意放下,香爐在桌上磕出一聲脆響。
這就是他對待我之物的態度。
輕慢,隨意,毫不在意。
我偷偷看他一眼,只見他眉宇間帶著倦色,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想必是在蘇蘭那里耗了太多精力。
“我只收拾了些自己的東西。”我輕聲說。
“哦。”他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顯然沒聽出我話里的深意。
我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
我已經把自己抽離得如此干凈,總不會影響你們卿卿我我了吧。
他又隨口說了些場面話,就匆匆離開了。
腳步聲快而急促,想必是趕著去看蘇蘭。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這樣的人,我居然等了整整七年。
不過,再也不用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