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這般被往事織成的夢魘糾纏了七日。
再醒來時渾身失力。
蕭煜坐在床畔守著我。
他看著我,眼眶微微泛紅,眉宇間有深深的自責。
卻又在和我目光對上那刻心虛移開。
他明白我與楚游感情有多深,可他卻是逼得楚游以死明志的罪魁禍首之一。
楚游死在他以宮妃規格為安平慶生那日。
而在那之前,楚游拿出蕭煜在登基時賜下的信物,請一個和離的圣旨。
卻被蕭煜駁回了。
哪怕那曾是楚游以命護駕換來的天子承諾。
可他為了不讓安平背上拆散伉儷情深的賢王夫婦的非議,依舊選擇堵死了楚游最后的退路。
楚游死時,鮮血濺臟了安平的裙擺,她被嚇到,嚶嚀一聲躲進了蕭煜的懷中,他便下意識護緊了她,細聲安慰。
直到與我目光相對,蕭煜才好似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眼前慘死的女子,曾是在他微末時不顧自己安危全盤襄助于他的恩人。
蕭煜松開了抱著安平的手,分明已是天子的他看起來卻有些無措。
他想說些什么,我卻不再理會他。
只慢慢地走上前去,用袖子輕輕擦拭著楚游面上的血跡,然后取下她掛在頸間的信物。
「再等等我,欠我們的,總要先討回來了再走。」我和楚游在同一家孤兒院中長大,她自幼沒心沒肺,總是能過分忽視痛苦,是以到了哪里都可以隨遇而安。
我卻不一樣,我向來小氣,睚眥必報。
攥緊了手心忍下滔天怒意,我不去看任何人,徑直轉身離去。
蕭煜被我留在了身后,從頭至尾,我不曾再和他說過半句話。
從那天起,我便閉緊了宮門,狠狠病了一場。
到眼下,蕭煜坐在我旁邊,整個人茫然無措看著我。
他想伸手為我捋去頰上沾著的發絲,卻在我漠然的眼神中放下手臂。
「不用去安撫安平郡主嗎?」我忍不住出言相譏,「不過是當著她的面說話大聲些都會被嚇哭的人兒,畢竟以身救過你的楚游只是失去了性命,她可是被嚇壞了。」
蕭煜似是被我的話噎住,好半晌才露出一抹苦笑:「皇后,你不要這樣。」
從前每當他這樣喚我時,我總會及時想起自己的身份,再如他所愿給他遞來臺階。
可這一次,我不接話,只用沉默待他。
蕭煜沒等來我的體貼知趣,許久之后,他才試探著說出第二句話:「安平她……并非有意,我已懲罰她禁足,你……」
這句話我甚至不愿意聽完,直接抄起一旁的藥碗砸在了他身上。
烏黑的藥汁染臟了他的龍袍。
「滾。」我言簡意賅開了口。
這是有史以來,我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對他如此冒犯,周遭的宮人們戰戰兢兢跪了一地。
蕭煜的神色不定,最后,他攜著怒氣拂袖轉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