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是我對不起紀時。
那場生日聚會,我并不知道他要向我求婚。
紀時跪在我面前時,我有些發(fā)懵。
因為我從沒設(shè)想過他會向我求婚。
在現(xiàn)實世界里,并沒有嫁給王子的灰姑娘。
在眾人的期盼中,在紀時的期盼中,我的電話響了。
“音音,小黃......找不到了,我,我出來找小黃,踩滑了,從坡上滾,滾下來了......”
是我的奶奶。
電話里人聲混著雨聲,斷斷續(xù)續(xù),說話人很艱難,像是壓抑著巨大的痛苦。
我鼻子一下就酸了,眼睛開始泛紅。
可眼前的紀時剛好拿出戒指,他期盼的眼神觸碰到我的眼睛時,倏地滯愣了下,隨之而來的便是疑惑,不解。
“音音?”
最后我哭著丟下了紀時。
奶奶是我最最重要的人,紀時,對不起。
我的童年幾乎在鄉(xiāng)下的奶奶身邊度過。
爸媽很少回鄉(xiāng)下,即使回來,他們兩人之間也是非打即罵,我不敢親近他們。
因為他們對我也很兇。
奶奶一直陪我到初中畢業(yè),高中時我才去了城市里父母家,和他們還有妹妹一起生活。
如今奶奶已經(jīng)八十歲了,身體越來越差,爸媽也不愿意接她一起生活,所以奶奶一個人在鄉(xiāng)下生活。
小黃是我走后奶奶養(yǎng)的一只狗,我不在時,只有它陪著奶奶,奶奶把它當成自己孩子一樣對待。
我終于回去時,天上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再打奶奶電話,已經(jīng)無人接聽。
奶奶說她從坡上摔了下去,于是我淋著雨去了家附近的每一個坡,但都沒有找到。
絕望之際,一道驚雷撕裂了黑暗,落在了我的頭頂。
不知道該不該值得慶幸,我和奶奶并沒有陰陽相隔。
因為我也死了。
還是被雷劈死的。
靈魂離開肉體,我看著自己的尸體,竟然笑了出來,笑著笑著就哭了。
哭完后我抹了眼淚,麻木著一張臉。
老天爺總是不公平的,沒關(guān)系,我早就習慣了,不是嗎?
不論是爸媽從始至終的偏心,還是導員的不公平對待,抑或被人誤會成小偷手腳不干凈,我不都這么過來了嗎?
死了倒也好,死了就不用承受那些痛苦了。
我忽然有些釋然了。
奶奶抱著我哭,一聲聲地自責,說她的音音還這么小,都是她的錯。
我安慰著奶奶,怎么會怪她呢。
我與奶奶都成了新魂。
不同的是,奶奶的怨氣是灰色的,幾乎等同沒有,她可以直接去排隊投胎。
而我是身上縈繞著白色的怨氣,投不了胎。
這也正合我心意,我做人做得累了,有些不那么想做人了。
干脆就做鬼好了,做一只無憂無慮,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鬼。
想到此,我嘆了口氣。
無論做人做鬼,都是我有愧于紀時。
“你嘆什么氣?我都沒嘆氣。”紀時擰著眉毛。
“我是為你嘆氣啊,你真慘,那個女人真不是個好東西。”
既然他對我的怨氣這么大,那我就順從他,幫他罵罵我自己吧,說不定還可以減輕他的怨氣。
紀時沒有說話,想來是我罵得還不夠狠。
我咬咬牙,又接著罵:“我看她的死也是罪有應(yīng)得,這樣一個負心人,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這是老天爺在幫你報仇呢。”
怕威力不夠,我還啐上了一口。
我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沒發(fā)現(xiàn)旁邊的人臉越來越沉。
“誰允許你這么說她的?”
紀時的眼神刀子般向我射來,臉黑得像鍋底。
“我......”
我被他兇得有些害怕,他以前從來沒有這么兇過我。
紀時說完后就這么看著我,眼神一寸一寸地掠過我的臉,唇緊抿著,眼里像是抑制著憤怒的情緒。
我不敢答應(yīng),因為我摸不清他到底對我什么情緒,怕說出讓他更憤怒的話來。
他明明看起來是怨我恨的,可又不許我詆毀自己。
良久,他忽然苦笑起來。
“許音,你就這么討厭我,討厭到寧愿咒罵自己都不肯認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