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忠義伯!“
青天朗朗,烈日灼灼。
陳鋒邁出午門時,刺目的陽光令他不由瞇起眼睛。
那白皙的肌膚在日光映照下更顯蒼白。
守門侍衛本欲呵斥,待看清來人面容,想起近日傳聞,以及陛下的囑咐,立即換上恭敬神色上前行禮。
陳鋒輕拍其肩:“往后見我,不必多禮。“
侍衛殷勤笑道:“陛下已為忠義伯備好坐騎,請伯爺乘馬回府。“
“正合我意。“陳鋒展顏,“我還正愁怎么回家呢!”
他父親陳懷義原只是七品監察御史,年俸不過百石,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自然置辦不起皇城附近的宅院。
若徒步回家,少說也要一個時辰。
老朱還算靠譜,給他備了馬匹。
如今有御賜駿馬代步,倒是省去不少工夫。
......
約莫半個時辰后,陳鋒終于回到闊別多日的宅院。
推開熟悉的門扉剎那,連日緊繃的心弦驟然松弛,整個人竟有些脫力。
若非從小照顧陳鋒的老仆福伯眼疾手快上前攙扶,他險些癱坐在地。
這一個多月來,他時刻如履薄冰。
每時每刻都在刀尖上跳舞。
稍顯不注意,就會落得尸骨無存,全家吃席。
表面在朱元璋面前談笑自若、自信滿滿,可內心到底有多慌,也就陳鋒自己知道了。
在皇宮待的那些個夜晚,陳鋒不是不想睡,實在是輾轉難眠。
如今脫離那座吃人的宮闕,回到自幼生長的家宅,積壓的疲憊如潮水般涌來。
頓時間,陳鋒猶如被抽去脊骨的病人,渾身乏力,精神疲憊,懶洋洋地支撐不起來。
但他并不驚慌,他知道,這是身心長期緊繃后的自然反應,索性任由福伯將自己扶進廂房。
“公子您這是..沒事吧…最近您到底去哪了?“福伯見陳鋒軟綿綿躺在榻上不想動的模樣,眼眶發紅。
“福伯,待…我…睡醒...再說..呼呼!“陳鋒躺在熟悉的榻上,嗅著熟悉枕頭味道,頭腦昏沉,眼皮子打架,話音未落,已沉入夢鄉。
素來安靜的他竟打起輕鼾,可見疲憊至極。
福伯輕掖被角,望著少年蒼白消瘦的面龐潸然淚下:
“瘦脫相了啊...這些日子不知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
“哎,是我沒用,保護不了公子,老爺!”
......
日暮時分,剛升任大理寺卿的陳懷義下衙回府。
聽聞消失一個多月的兒子歸來,這位素來嚴肅的三品大員竟激動得手足無措。
平時在同僚面前嚴肅冷酷,脊背筆直,不畏強權,敢于勸諫的陳懷義此刻興奮的佝僂著腰桿,不停搓手,跳著就要去看陳鋒。
但被福伯攔住了。
待福伯說明情況,陳懷義又恢復往日的冷峻神色,重新挺直了脊背,神色冷冽:“他說了什么沒?”
“公子剛回家就累倒睡著了,最后說了句等他醒來再說!”福伯回答道。
陳懷義頷首,隨即輕咳一聲,輕手輕腳進房探望。
月前他以為兒子舍命相救,曾冒死面圣請求以命換命。
可朱元璋卻沒好氣地指著他大罵:
“咱在你眼中就是那般喜歡濫殺無辜,戕害忠義之士的皇帝嗎?”
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讓他滾蛋。
那個時候,陳懷義就隱約猜到兒子在為皇帝辦差。
還是非常重要的差事。
重要到皇帝愿意放過他這個已經下過處死令的死囚,甚至還給他升了官。
只是沒有人知道陳鋒到底在為皇帝做什么?
連中書省宰相胡惟庸都不知道。
是的,為了陳鋒,陳懷義甚至去求了一直看不慣的胡惟庸。
當時胡惟庸先是驚訝了一下,隨即搖頭表示不知道,還說連他也好奇呢!
不只是胡惟庸好奇,實在是百官都好奇。
一則是本來該被秋后問斬的陳懷義為何突然被釋放,還連升八級?
二來,封閉了一個多月的太醫院內到底有什么?
是否跟陳懷義一直在打聽的那個兒子陳鋒有關?
而從那時候開始,陳懷義就不再打聽了。
因為他知道,自己兒子在辦的差事保密性太高,高到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胡惟庸都沒資格知道。
陳懷義也就死心了!
只是每晚回家沒人與他頂嘴,總是不得勁。
此刻見愛子安然歸來,懸著的心總算落地,
可陳鋒那蒼白瘦削的面容又令他心如刀絞。
......
陳鋒這一睡便是兩天兩夜。
消息傳入宮中,朱元璋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一把揪著他派去服侍陳鋒的侍從厲喝:
“他在宮里沒合眼嗎?怎會如此疲憊?他若有個閃失,朕誅你九族!“
侍從戰戰兢兢解釋:“奴婢勸了,但陳大人說實驗不能中斷,就接連熬了幾宿...“
朱元璋神色稍霽,吩咐內侍:“去內帑取些補品送到陳府,替咱慰問一下大明的功臣!“
侍從擦了擦冷汗,領命退下
而直到此時,一旁一直靜靜看著的馬皇后才開口:“這孩子…真是沒看出來,挺有韌性的…硬是忍受了一個多月,換做一般人,早就崩潰了!”
朱元璋知道自家妹子在說什么,也嘆息:“咱看他坦然自若,輕松隨意,還以為他來自未來,天生無所畏懼呢…看來,也是個正常人啊!”
馬皇后無語:“沒聽他說嗎,后世雖然科技發達,但還不至于成神仙,人還是人,七情六欲還在,膽怯、害怕、緊張、惶恐的情緒仍舊會有!”
“再說,人家先是被你關了一陣,差點被流放,好不容易出來又被你押在皇宮搞什么實驗…如此一直緊繃著精神,沒在皇宮就倒下算他有韌性的了!”
朱元璋點點頭,認同不已:“確實韌性十足,有咱當年的幾分風范!”
馬皇后無語。
朱元璋卻又忽然撫掌大笑:
“妹子你別說,這來自未來的辦法、藥物著實神奇啊!”
“就這一個多月,痘苗法已經救治了不下數萬感染了天花病毒的百姓。”
“還有,那抗生素,效果驚人,一天內治好了感染風寒的病人,兩天就讓紅腫潰膿的傷口恢復正常…實乃神藥乎!”
“此藥不只能救治標兒,更能救治千千萬萬個人。”
“妹子你也知道的,每年因打仗受傷傷口感染而死的士卒不計其數,可如今有了抗生素,往后那些個受傷的士卒的存活率將會大大提高!”
“這抗生素,比痘苗法還要重要無數倍啊!”
越說朱元璋越意氣風發,斗志盎然:“往后,咱大明再少有因天花而死的幼童,再少有因傷口感染潰膿而死的士卒…咱大明一定會越來越強,越來越繁榮的!”
“陳鋒啊,就是咱大明未來道路上的指路人,照明燈!”
馬皇后瞇起眸子:“希望陳鋒口中的盛世早點到來,早些出現在大明!”
夫妻倆對視在一起,露出了笑容,眼中盡是憧憬。
......
“老登!踢我作甚!“
此刻,被皇帝寄予厚望的“指路明燈“正揉著屁股怒視父親。
陳懷義板著老帥老帥的臉:“日上三竿還賴床?“
實則心中焦灼——這臭小子睡醒就吃,吃完又睡,急死個人,老子等你起來說清事情原委呢,憋死老子了!
陳鋒裹著被子,怒目而視:“再動手動腳,小心我請旨把你發配嶺南!”
“呵,陳大少爺好大威風,人脈寬廣到都能使喚皇帝了,真是光耀門楣啊!“陳懷義嘴上譏諷,眼底卻藏著關切。
在面對兒子,父親是不太會釋放父愛的,他們的父愛一般用嚴厲來表達。
是以,不管心中有多心疼,陳懷義這個老直男都不會表達…不會正面表達。
“別說,我陳鋒還真光宗耀祖了,成了咱們老陳家第一個封爵之人。”陳鋒繼續躺在榻上,咧了咧嘴。
“嗯?”陳懷義一愣。
“不瞞你說,“陳鋒得意揚揚,“你兒子現在可是忠義伯,歲祿千石。”
“哦對了,老登…咳咳,老爹你以為你的八級跳是怎么來的?還不是因為你生了個又帥又成器的兒子!”
陳懷義:“......”
…
稍頃,陳鋒講述了事情原委,只不過中間忽略了穿越者之事。
其實也沒什么,陳鋒是魂穿胎穿,一直都是陳懷義的兒子,只不過是覺醒了前世的一些宿慧罷了。
還是那個和陳懷義朝夕相處(斗嘴)了十多年的兒子。
聽完,陳懷義沉默良久,神色復雜地看著陳鋒。
最終什么也沒說,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父子倆向來針鋒相對,此刻無聲的舉動,已是老父親最直白的贊許。
陳鋒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覺揚起。
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
院外傳來福伯喂養雞鴨的聲響,一切恍如昨日,卻又截然不同。
......
“娘娘無需憂心,此株疫苗已為數千天花患者接種,無一例出現排斥反應,實乃可堪大用的穩妥痘苗!“
慈寧宮內青磚墁地,陳設簡樸,陳鋒手持銀制接種管,邊為馬皇后施種邊溫聲寬慰。
休沐三日的他甫一奉詔入宮,便要為朱明宗室全員施種這歷經千次篩選的防天花痘苗。
此植株是經過多番篩選,并且給數千人接種無一例出現排斥反應的樣本。
是以,用來給皇室成員接種最為妥當。
原本朱元璋要第一個接種,但馬皇后還是不放心,提出讓她來。
她是皇后,即便有個意外也影響不大。
朱元璋卻是萬萬不能冒險的。
朱元璋本來不干,但在陳鋒也認同后,他只能遺憾放棄。
接種疫苗聽著很高大上,其實很簡單。
銀管吹入接種者鼻腔之內即可。
當然,馬皇后不是陳鋒來吹,而是同樣已經接種過的宮女來吹。
陳鋒只負責準備好痘苗,同時教導宮女操作。
很快就好了。
此刻這位六宮之主正以素帕輕拭鼻翼,鳳目含笑:“有勞了,孩子。“
陳鋒躬身還禮,轉而俯身為其身旁兩歲孩童施種。
此人便是皇長孫朱雄英。
而這疫苗其實是專門為朱雄英準備的。
因為一切因朱雄英而起,朱元璋才會如此重視此事。
稚童瞪圓了烏瞳,待鼻端竄入異癢時,忽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隨即伸手揉了揉,看著陳鋒嘟囔了一句。
陳鋒笑笑,又看向朱元璋:“陛下先來,還是…”
陳鋒話都還沒說完,殿外便傳來聲響。
“自然由本宮先試!“太子朱標清朗聲起。
“臣弟愿為父兄前驅!“燕王朱棣豪邁接言。
“都讓開!合該俺先來!“秦王朱樉的粗嗓震得窗欞微顫。
“別搶了,我來!”再一個清朗聲音傳來!
朱元璋:“......”
......
片刻后。
秦王朱樉僅次馬皇后接種痘苗。
隨后是晉王朱棡。
再才是燕王朱棣。
最后才是朱標與朱元璋。
接種過后,一家人也沒什么不適。
然后又分批招來其余皇子皇女接種。
這些都是由陳鋒親自來。
當他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接種時,少女明眸流轉,將眼前清雋郎君細細端詳——
這就是母后說要將我許配給對方的那個陳鋒嗎?
嗯…母后說的倒是不錯,人長得挺好看的。
就是有些瘦了…不知道能不能抱得動我?
少女心中頓時千轉百回!
陳鋒倒是沒什么異樣,很快為她接種好后,又為其余皇子皇女接種。
沒一會便好了。
至于朱元璋的其余妃子,除了馬皇后的干妹妹郭惠妃外,其余的妃子都由太醫按照陳鋒教給的步驟去接種。
而做完這些,花了不到一個時辰,效率非常之高。
接種完畢后,朱元璋掃射一圈,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之前雖然知道有預防天花的辦法,但沒接種之前始終不能安心。
滿意點點頭后,朱元璋大手一揮,趕走了一圈圍著陳鋒好奇觀看的皇子皇女。
留下了太子朱標、秦王朱樉、晉王朱棡、燕王朱棣!
這四位都是比較年長的皇子,可以托付大事了。
陳鋒穿越之事,朱元璋也暫時允許這幾個人知曉。
其余人,朱元璋暫且不會告知。
而朱標、朱樉、朱棡、朱棣被留下,便知道自家父皇是有要事商議,當即靜靜等待著!
馬皇后和郭惠妃也識趣離去。
最后殿堂中就剩下朱元璋、陳鋒、朱標、朱樉、朱棡、朱棣六人。
待宮人盡退,唯余天子父子五人與陳鋒時,朱元璋鷹目如炬:“可知為何獨留爾等直到此時?”
朱樉特別自信,傲然道:“吾以壯,壯則生變…”
“啪!”他話還沒說完,老朱就給了他一巴掌,罵罵咧咧,“變你奶奶個腿,咋滴,想造反?”
高大魁梧的朱樉捂臉訕訕不敢言語。
朱棡是個俊朗堪比陳鋒的青年,眼神流轉間頗有智慧,他淡淡開口:“想來父皇是有要事叮囑兒臣幾個!”
朱棣面容微黑,長得沒有朱樉高大,沒有朱棡帥氣,但眼神卻是最為桀驁,此時挑著眉,沉聲開口:“父皇想讓兒臣們為國分憂嗎?”
朱元璋點頭又搖頭:“咱之所以留下你們哥三,一來是因為你們已封王,該為咱分擔一些事了。”
“二來嘛,今日咱準備問陳鋒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你們哥幾個都得聽著、記著,時刻銘記在心。”
三人當即神色肅穆。
朱元璋又看向朱標:“標兒你作為太子,此事關乎大明國運,你也得心中有數!”
“兒臣明白!”朱標深吸口氣,露出凝重之色。
他知道,自家父皇要問大明國祚問題了!
果不其然,朱元璋下一句話便對陳鋒開口:
“陳鋒,如今皇后、皇孫、太子之性命皆無憂,那咱便要問一問咱大明的國祚問題了!”
陳鋒自然知曉今日朱元璋召他進宮不只是單純的為了給眾皇室成員接種痘苗。
肯定還要詢問更加重要之事。
陳鋒當即頷首:“陛下問便是,之前我便說過,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朱元璋頷首,隨即目光如電:
“你說過,咱大明國祚只有區區二百七十六載。”
“且說分明,咱大明緣何二百七十六載而終?“
“什么?”還是第一次聽聞此事的秦王朱樉和晉王朱棡面色大變。
朱標與朱棣倒是一開始就知道,此時面色雖不變,但眼神卻幽深了許多。
陳鋒稍稍思索:“其實每一個王朝滅亡的因素都大差不差。”
“無非是吏治***,官員***,權利互相傾軋,朝廷運轉效率低下,民不聊生。”
“再就是經濟崩壞,賦稅過重,土地兼并,百姓活不下去了自然造反,陛下不也是如此嗎!”
“若還有其他因素的話,無非就是軍隊衰弱,沒有出色的武將,外敵入侵,軍閥割據。”
“還有,自然環境因素吧,天災人禍,讓百姓實在活不下去,朝廷又不斷加配稅賦,讓一加一爆發出了大于二的后果余波。”
“哦哦,還有一點可能就是末代皇帝的個人能力問題,剛好遇到亂世,一個能力不夠的皇帝如何能夠壓得住一切呢!”
“這些種種因素加起來,便是一個王朝滅亡的原因了!”
朱元璋瞇眼高看了陳鋒一眼,分析總結得很到位。
朱標、朱樉、朱棡、朱棣則默默記下。
這就是他們父皇想給他們謹記之事吧!
見幾個兒子都在認真聽講后,朱元璋滿意點點頭,再看向陳鋒:“咱大明占了幾條?還是全占?”
陳鋒想了想:“全占不至于,但大概占了吏治***、官員結黨營私、軍隊戰斗力減弱、經濟狀況出現問題、小冰河時期的到來讓大明自然災害頻發…還有就是外敵入侵了!”
朱元璋:“......”
朱標兄弟四人:“......”
朱元璋沒好氣地瞪著陳鋒:“還說沒全占,這和全占了有什么區別?”
陳鋒啞然:“陛下說得也對,差不多全占了吧!”
“但最關鍵的其實是農民起義、外敵入侵、經濟崩潰這三點!”
“仔細講來!”朱元璋大手一揮,示意。
朱標哥四個也做好了拿小本本記錄下來的準備,
這些往后一定要編寫進入皇明祖訓,讓朱家后世子孫代代銘記。
“其實世界的氣候是隨時在變動的,它猶如一條曲線,每時每刻都在起伏不定!”陳鋒細細稱述著:“而大明末期,正處于小冰河時期,也就是這條氣溫曲線的最低處。”
說著,陳鋒用茶水在案面勾畫演示:
“而這小冰河時期帶來了什么影響呢?那就是自然災害頻繁,不是干旱就是洪澇,百姓苦不堪言。”
“加上外敵入侵,朝廷需要打仗,打仗就需要財政支撐…朝廷的錢都在那些***的官員手中,朝廷沒錢,那只能加派稅賦。”
“加派稅賦需要人,而這些人到地方就胡亂加配,草菅人命…百姓被逼到絕境了,自然要奮起反抗…然后國內就出現了大量的農民起義!”
“這時候,外敵入侵,經濟崩潰,農民起義三者形成了死循環,外敵入侵需要打仗,打仗需要財政,財政需要加派稅賦,加派稅賦逼得國內農民起義不斷…鎮壓農民起義又需要打仗,又需要增加稅賦......”
說到這里,陳鋒都覺得沒意思了,搖頭:
“一個國家大抵就這樣活活耗死了!”
朱元璋露出憤恨之色:“貪官污吏該死!”
陳鋒說的這些他深有感觸,特別是對下來收稅的貪官污吏,草菅人命都是最簡單的,他們有一百種法子從百姓手中摳出糧食。
朱標眼神幽幽:“亡國莫過如此了!”
朱棣倒是咧嘴:“那你所說的外敵難道是元庭余孽?”
對比其他,朱棣倒是對北方草原的敵人更興趣。
而自古以來,華夏大地的大敵一般都來自北方。
朱元璋與朱標、朱樉、朱棡也看向陳鋒。
陳鋒點點頭:“是來自北方,但是不是北元余孽就不得而知了!”
“誰?”朱元璋咬牙切齒。
“建州女真!”陳鋒道:“而最終取代大明的政權也正是建州女真!”
“什么?取大明江山的是蠻夷?”
這下子,朱元璋不淡定了,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這輩子最恨的莫過于蠻夷。
從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他對蠻夷有多怨恨。
更何況,朱元璋北伐打出的旗幟就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即便是被農民政權推翻了大明,建立了新的的漢人王朝朱元璋都不會如此生氣。
因為他知道老百姓被逼急了的不容易,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他萬萬受不了被北方的***取大明而代之。
這簡直是對朱元璋的侮辱。
同樣憤恨不已的還有朱標兄弟幾個。
特別是朱棣,咬牙切齒:“艸,本王一定要弄死他們祖先,讓他們沒有機會出現在世上!”
朱標也眼神灼灼:“不錯,我大明可亡,江山不可亡。”
“殺!”朱樉想了半晌,最后只想出這個字。
霎時間,朱家幾個殺神眼睛全都紅了!
朱元璋露出危險獠牙,拍著陳鋒的肩膀:
“告訴咱,建州女真是什么玩意?在什么地方,咱要發兵,犁庭掃穴,雞犬不留!”
“滅族,必須滅族!”朱棣大叫。
說其他的他不感興趣,但打仗他興趣滿滿。
再說,按照陳鋒之前的話來說,大明末代皇帝是他不知多少代的子孫。
那什么狗屁建州女真居然敢欺負他的后代,自己這個老祖宗自然要欺負建州女真的老祖宗。
這次連朱標都沒仁慈了,看著陳鋒言辭誠懇:
“陳鋒,告訴我們,那建州女真現在在哪?”
“為了大明國祚,也別怪大明師出無名了!”
陳鋒儕牙,看了眼這父子幾個,一個個的都是殺星啊。
但想了想,建州女真確實不是啥好玩意,天生反骨的存在。
一下歸野人女真,一下歸大元,一下又歸朝鮮,一下又歸大明的。
如此繁復的一個具有劣根性的民族,不值得同情!
更何況,如今陳鋒已經穿越到大明了,可不想自己的后代弄個金錢鼠尾,難看得要死。
是以,陳鋒毫不猶豫地將建州女真賣得一干二凈。
當得知了如今建州女真就生活在遼東北部松花江下游以及牡丹江流域之時。
朱元璋拍案而起,聲震屋瓦:“召魏國公徐達、宋國公馮勝、衛國公鄧瑜、潁川侯傅友德、吉安侯陸仲亨、西平侯沐英,長興侯耿炳文…率兵二十萬出征遼東,將遼東各地女真部落全部清除,犁庭掃穴,雞犬不留。”
“父皇,父皇,兒臣***隨軍出征!”
朱棣與朱棡幾乎同時開口,眼神灼灼,躍躍欲試。
朱樉最后悶悶:“父皇,俺也要去!”
朱元璋瞥了他們三人,想了想點頭:“去吧,親自去斬了女真***祖宗的頭顱回來祭奠列祖列宗。”
“記住,不要放過一個女真人,全部就地斬殺,不必留活口!”
“得令!”
陳鋒看得齜牙咧嘴,心中為此時還在以漁獵、采集為主的建州女真部落默哀三秒鐘!
不對,朱元璋說的是所有女真部落全部斬首…
陳鋒頓時牙疼。
還真是斬草除根,除得徹底啊!
......
這一日,朝堂再次震動。
不知發什么瘋,皇帝朱元璋居然下旨一次性讓三位國公,七八位侯爺一同出征,目標好像是位于遼東的一些土著弱小部落。
百官都驚呆了!
什么玩意就值得如此陣容去對待啊?
連北伐都沒一次性出動過這么多名將!
特別國公還是排名前幾的幾個,侯爺也是!
這種陣容,去滅掉北元余孽都夠了!
咦?
莫非陛下是打算聲東西擊?
真正的目標是北伐北元朝廷?
這下子,議論聲更大了。
各種說法都有。
連魏國公徐達、宋國公馮勝、衛國公鄧瑜都懵了。
急忙進宮面圣,詢問到底打誰?
朱元璋態度堅決,手指指著東北方:
“遼東女真,遼東女真,遼東女真…”
連續說了三遍,讓三位國公臉色微變。
而最后朱元璋又下令:“但凡是女真人,一個不留,全部就地斬首,咱要的犁庭掃穴,滅族!”
“是!”三位國公對視一眼,各自露出了駭然之色。
那女真部落到底如何惹到陛下了,讓陛下說出全部滅殺的話語來!
以前,朱元璋一直勸說他們這些將領不要殺降,殺降不祥!
可如今,聽意思是不要俘虜,全部斬殺!
這還是第一次!
…
第二日,大軍就開拔了。
速度快到了令人發指。
…
慈寧宮中,馬皇后端詳著手中精美的琉璃碗,許久之后看向朱元璋:“重八,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什么?”朱元璋也在看這精美的琉璃器。
自從陳鋒給了燒制琉璃器的法子后,大明的工匠經過多次燒制,終于能夠穩定地燒制出琉璃了。
這讓朱元璋最近有些煩躁的情緒舒緩了不少。
晶瑩器皿映出馬皇后眉間憂色:“滅此一族,焉知不會另有禍端?“
“滅了一個女真,會不會出現另外一個男真?或者其他勢力來滅亡大明?”
馬皇后認真地說著。
神色有些擔憂。
對于朱元璋直接發兵去滅女真的行為感到擔憂。
因為她覺得這并不是最佳的解決之策。
朱元璋咧了咧嘴:“咱知道妹子你想說什么,但都明白的,大明的滅亡并不只是因為建州女真,而是因為內外皆爛了才滅的!”
“可妹子,縱使后世仍有烽煙,咱朱明江山,絕不容蠻夷染指!“”
“是以,咱唯有滅了所有蠻夷,杜絕一切可能!”
“先滅女真,再滅元人,未來大明即便還會走向衰落,可也是被漢人所取代,江山還是這華夏之江山!”
馬皇后沉默了一會,倒也沒再反對,而是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少從陳鋒那里得知大明的未來歷史走向,多從陳鋒那里獲取讓大明走向更強,更遠的法子呢?”
朱元璋眼神一亮,一拍大腿:“咱知道了…是啊,咱怎么會忘記這么重要的事情呢…”
說著,朱元璋又看向手中質地純凈宛如如水晶的琉璃碗,嘿嘿一笑:“妹子,誰說咱沒有問的,這不就是嗎?”
“哦還有,治療預防天花的痘苗法,治療風寒、炎癥的抗生素,這些都是能夠讓大明走向更強更遠的法子啊!”
“但妹子你說的也對,這些還遠遠不夠,陳鋒那里肯定還有更多的好東西足以改變大明!”
馬皇后笑了,總算點透了這家伙。
馬皇后希望朱元璋不要執著于其他時空的大明歷史。
而是更要注重當下大明的發展。
未來的事情交給未來之人,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可隨即馬皇后就說出了一句讓朱元璋目瞪口呆的話來。
就見馬皇后鳳目流轉,輕抿茶湯,忽而開口:“重八以為,將英嬈許配陳鋒如何?“
朱元璋執盞的手驀地一顫,琉璃映出他愕然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