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上帝手中得福,同樣也受到災禍。”
——《圣經·舊約·約伯記》
周不渙第三次艱難的從被窩里伸出手,打算關掉作妖了十幾分鐘的鬧鐘。
一陣刺耳的手機彩鈴似平地驚雷般響起,無情的打破了看似溫馨寧和的早晨。
“老子好不容易休個假,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和在犯罪現場逮捕嫌疑人的音樂一樣,這長而尖銳的警笛鈴聲驚得周不渙渾身一顫。
他條件反射的從床上猛地坐起,睡意在頃刻間消失的干干凈凈,只留下滿臉怨憤和一個橫七豎八的雞窩頭。
用力的揉了把臉,周不渙用一種極不正常的冷靜接聽了這通電話。
“老大,出事了!今早5:03分,城北新區派出所接到一個清潔工的報警電話,在卉安路的巷子口發現了一具女尸。”
“李局叫我通知你,馬上暫停休假,趕緊去案發現場,小蘇法醫已經在路上了。”
在一大串如連珠炮似的信息轟炸之后,電話那頭的人才停頓片刻,稍作試探道:
“老大,老大你在聽嗎,老大?”
“我知道了,把地址給我,我現在就過去。”
周不渙沉重的嘆了口氣,他認命的抓起一旁的黑色T恤,蒙頭套好,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出一個能出門見人的形象。
誰讓天大地大,案子最大,人命關天啊。
當周不渙以雷厲風行之勢出現在城北新區,杜杰正苦口婆心的同一大群吃瓜群眾進行激烈的口水戰。
此時看見周不渙,杜杰仿佛比看見自己親娘還激動。
“老大———快!這邊,小蘇法醫已經進去了。”
周不渙從大媽大叔們的人潮里穿過,彎腰進了警戒線,他皺著眉頭道:“什么情況,外邊怎么圍了這么多人?”
“天知道這卉安路是個菜市場,從街頭到街尾一條龍服務,進進出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小趙他們剛四五個人還差點攔不住呢!”
杜杰擦了把頭上的汗,一臉感慨道:“現在這年頭,誰還是大爺大媽的對手啊!”
“少貧嘴,把秩序維護好了。”周不渙拍了拍杜杰的肩,道,“讓人把外面拍的照片都刪干凈點。”
“周隊早上好啊。”
周不渙轉身向巷子口走去,人才剛到,就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蘇許一蹲在地上脫掉沾滿血跡的塑料手套,抬頭向周不渙示意,一頭利落的短發顯得她十分干練。
“看出什么了嗎?”
周不渙朝著幾步之外一大堆警察圍著的地方望去,問道。
“據我的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昨天晚上23點到今天凌晨2點,身上有明顯的打斗痕跡,致命傷在頭部。”
蘇州一把手套整齊的放在路面上,開口道:“看她身上的校服,應該是城南附中的學生。”
“一個女高中生,晚自習放學不回家,跨大半個市區從城南到城北,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沒等周不渙搭上話,又一道激動的聲音朝兩人所在的方向傳來。
“周隊,我們剛從死者的右手里發現了一枚男士耳釘!”
城區輔警的報告立刻引起了周不渙與蘇許一的注意,兩人也不敢耽擱,一同去圍觀新鮮出爐的物證。
這確實是一枚男士耳釘,而且價值不菲,蘇許一幾乎一眼就能斷定。
畢竟像她這樣各大奢侈品店的VIP客戶是不多見的存在,當然,這得益于她有個做房地產生意的父親。
“看樣子是MYN上個月才出的新款,他們家貫有的設計風格。”
“如果這東西不是A貨的話,市場價在五位數以上。”蘇許一看著放在塑料袋里的耳釘,開口道。
周不渙彎腰打量片刻后,吩咐道,“小李,通知傅嫃把這份證物送去司法鑒定所,我要最快時間內看到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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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聲巨響從二樓最右側的辦公室里傳出,把門外偷聽的實習生們嚇得面如菜色,像是一窩瑟瑟發抖的鵪鶉崽子。
辦公室內,山雨欲來風滿樓。
李局捧著手里熱氣騰騰的茶葉杯,慢條斯理地吹了口氣,心中不知念了多少遍阿彌陀佛。
“老鄭吶,我當然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事情它現在已經發酵成這個樣子了,我們最多只能***,不讓外面那群記者逮到話頭。”
“我們的警員會盡快抓到兇手,用最高的效率結束這個惡劣案件,給死者和她的家人,以及社會群眾一個交代。”
“少給我來那一套!”鄭局沒好氣的擺擺手,氣鼓鼓的說道:
“老李,就憑咱倆這么多年的交情,你別跟我打馬虎眼。”
“你就實話告訴我吧,結束這案子到底要多長時間?”
李局抿了口茶,繼續道:“老鄭,你心急也吃不了熱豆腐啊。人家外國那個福爾摩斯不也得琢磨個幾張紙才能破的了案嘛。”
“我就給你48小時。”
鄭局的臉就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五顏六色的精彩極了:“我告訴你啊李自鴻,省廳馬上要派人到各個視察點做文明市區的最后打分。”
“這個分數是會關系到最后評比的,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市里面投了多少錢啊!”
“你看看今天都多少號了啊?還有3天,好不容易萬事俱備,結果鬧出性質這么嚴重的案子,你們要是在48小時之內破不了案,我們就都喝西北風去!”
當李局的辦公室里唇槍舌戰時,對面拐角里的會議室里正熱火朝天的開著案情分析會。
“老大,這是卉安路附近所有能調到的監控錄像。”
杜杰的雙手上下飛舞,把警局電腦的鍵盤敲的噼里啪啦響。
周不渙雙手抱胸靠在會議桌旁,目不轉睛地盯著轉瞬即逝的監控畫面。
“停一下!”
監控畫面被杜杰一寸寸放大,由于設備年份久遠,周不渙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
時間是昨天晚上23點57分,和蘇許一判斷的時間對上了。
“杜杰,你去聯系技術部門,最大程度復原這個畫面。”
周不渙用黑筆圈出人影,繼續道,“復原后拿給市局的畫像師,讓他進行人物畫像。”
“是!”
杜杰話音剛落,扎著丸子頭的女警傅嫃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鑒定結果出來了,物證是MYN的新品,如假包換。”
“耳釘上發現了不屬于死者的皮屑殘留,我已經讓人拿去化驗,這是MYN這款耳釘的銷售名單。”
傅嫃將懷里的資料抽出一份,繼續道:“死者的個人信息全部都在這里,小李已經到了被害人的學校。”
周不渙翻開資料,看見一張1寸大小的普通學生照。
藍色背景前的女生好像有些拘謹,她僵硬的笑著,拍攝出的表情顯得十分怪異。
李瀟瀟,女,17歲。
外來戶口遷入,現就讀于常南附中高二文科B班。
周不渙掃視著手中的資料,快速熟悉關于李瀟瀟的信息。
伴隨著細碎的翻頁聲,李瀟瀟好像被逐漸蒙上了一層誰也看不透的面紗。
“在校期間成績良好,記者社團副社長,無任何不良嗜好,無記過處分紀錄......”
周不渙的手機再次響起,又是一陣熟悉的刺耳警笛聲。
“周隊,死者的母親來了,現在正在招待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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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我的瀟瀟啊!”
傅嫃和杜杰剛進招待室,就見一個面容蠟黃的婦女癱坐在地,撕心裂肺的哭叫著。
她的手緊緊攥著警員的衣角,因為太過用力顫抖不已。
一名實習警察看到兩人的到來,明顯松了口氣,他顫巍巍的道:
“杜哥,小傅姐,這、這人我勸不住啊,都在這哭了十多分鐘了,咋安慰也聽不進去啊!”
“小鄭,你先去倒杯溫水,這里的事情交給我。”
杜杰簡單的吩咐著,拍了拍實習警察的肩,向那位悲痛欲絕的婦女走去。
“您好,王素芳女士,對于您女兒李瀟瀟遇害的事情,警方深感抱歉,我們已經用最快速度立案調查了。”
杜杰半蹲在王素芳的面前,遞過一張面巾紙,道:“您的心情我們能夠理解,還請節哀順變。”
王素芳失魂落魄的看著手里的照片,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不會的,不、不會的,我的瀟瀟那么乖,她怎么會死了呢......”
大滴淚珠順著王素芳憔悴的面龐落下,砸的她心臟鮮血淋漓。
傅嫃偏過頭,身為刑警的她雖然看見過不少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劇,但此時此刻,她還是多了點惻隱之心。
“我們理解您的心情,也希望您能配合我們的調查。”
杜杰竭力安撫著王素芳的情緒,道:“我相信您也一定希望兇手可以被繩之以法,對嗎?”
“兇手,對!兇手,我知道誰是兇手,我真的知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殺了我女兒!”
不知為何,王素芳突然激動起來,情緒變化之大令在場所有人措不及防。
就像是......
她親眼目睹了李瀟瀟的死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