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謨很快便回到謨林院。
她甫一進院,就在屋子里寫信。
“山藥,將這封信送回谷里。”
名喚山藥的丫鬟沉穩上前,接過信件,鄭重點點頭,轉身離開。
“小姐,您是去信讓谷里的公子小姐們都出山教訓姑爺,不是,姓趙的嗎!就該如此!就一個破伯府,娶了小姐不好好珍惜!要知道,我們小姐及笄時,想要迎娶的人都從山腳下排到京城!”
白芍揮了揮拳頭,嘴巴鼓鼓的,巴掌大的小臉氣呼呼的,無端有些可愛。
“白芍~”
哪有那般夸張。
白芍以為沈謨如同往常一般,讓自己謹言慎行,耷拉著一張小臉,有些垂頭喪氣的。
“小姐,奴婢知道了,這是京城,隨便一間茅房里蹲坑的人都是勛貴,不能亂說話,會給小姐招禍。”
沈謨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
她的兩個丫鬟,山藥沉穩又寡言,白芍活潑又跳脫,可惜前世跟了她這個蠢主子,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不打緊,我們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你們小姐我,不怕麻煩,誰敢惹我,必百倍還之!”
“小姐!”白芍難得又瞧見這般光彩的主子,有些驚喜,想起不憐惜自家小姐的男人,有些替沈謨抱不平,“還是讓谷里的公子們來一趟京城吧,您受了這般委屈,何必隱忍著,你將小伯爺的命從鬼門關拉回來,他轉頭就娶新婦,哪有這個道理!”
“師兄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我這些小事自己就能處理好。”
白芍本想再勸,可見沈謨似是并不在意的模樣,她雖有些疑惑,卻并未多言。
小姐并不難過,說明根本不喜歡姓趙的,也是,男人嘛,不聽話的換了就是!
沈謨壓根不知道白芍是這般想的,此時的她正在尋思陵縣瘟疫。
就算重活一世,她也不信齊棠的本事,能治得好瘟疫。
此事只能勞煩師兄們跑一趟了,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白芍,你替我去一趟金玉閣,和林掌柜打聲招呼,讓她將這一個月的單子送去禮部員外郎府上,讓他們把錢款結一結。
這府里太冷清了,該讓大姑奶奶回來熱鬧熱鬧了。”
趙辛林的嫡親大姐姐趙寶珠,三年前嫁給了禮部員外郎郭大人的嫡子。
郭家并不富裕,且趙寶珠嫁過去時,嫁妝也不豐,時常回府打秋風,尤其在她嫁進伯府之時,動不動用她的名號去各大鋪子賒賬,其中,最為厲害的,便是這金玉閣。
金玉閣是京城名氣最大的首飾鋪,誰也不知道東家是誰,十分神秘。
其實,這神秘東家就是沈謨。
“好咧,我這就去!”
白芍聽不懂沈謨的話,但是聽說府里有熱鬧,十分高興地去了。
她早就看不順眼那窮酸的大姑奶奶了!成日吆五喝六地白拿白吃白喝!
沈謨吩咐完,便靜***在房里,還有閑心替自己泡了杯茶。
白芍山藥回來不多久,趙寶珠果然回了府。
趙寶珠本想直接找沈謨算賬的,問問她為何不把這個月的賬結了,害得她在府中丟盡了臉面,那些小妾們話里話外都嘲笑她這個大姑子地位不行。
可她尋思著也有段時間沒見姜氏了,有些想了,便先拐彎去了姜氏那兒。
知行院里,姜氏被齊棠哄得十分開心,左一句乖囡囡,右一句寶貝兒,齊棠更是由一開始的夫人,改成了娘親,兩人相處得極其融洽。
趙寶珠來得匆忙,門房還未來得及回稟,因此,她來到知行院時,正好瞧見了令她眼疼的一幕。
此時的姜氏正摟著齊棠,眉眼盡是慈愛,這番景象是趙寶珠從未體會過的。
從小,姜氏就沒抱過她,可她現在卻抱著別人,哄著別人。
這便罷了,偏生姜氏又道:“棠兒,你真是能干又賢惠,若你是我女兒便好了。”
姜氏說著話時,并未瞧見剛跨步進院子的趙寶珠。
趙寶珠心里頓時不平衡了。
偏心二弟三弟便罷了,隨便出來一個低賤的女人都比她得寵!
“娘最近是得了眼疾嗎,什么阿貓阿狗都留在身邊,不嫌晦氣。”
趙寶珠語氣十分不善。
“你怎么又回來了?”
姜氏眼底掠過嫌惡,面上卻絲毫不顯。
“娘不想女兒回來?”
姜氏扯出一抹慈愛,朝趙寶珠招了招手,輕撫她的胳膊,擔憂道:
“我知你孝順,想時時伴著我,可你畢竟嫁了人,當以夫家為主,老是回娘家,恐惹他們不喜,娘是擔心你的處境。”
趙寶珠見姜氏這般為她著想,這才高興起來:“我出門前爭得婆母和夫君同意了的,特意回來小住幾日陪陪娘,娘,她是誰?”
趙寶珠不善地剜了齊棠一眼。
齊棠沒想到趙寶珠這個蠢貨突然回來。
她分明記得前世這會的趙寶珠正和后院那些小妾斗得歡呢,根本沒空回來,她原本打算趁這會功夫徹底拿下姜氏的。
沒想到這個礙眼的就這么回來了。
齊棠十分討厭趙寶珠,前世她奪了沈謨的嫁妝后,花了大把銀子才討好了她,如若可以,她眼下是極不愿意應付她的。
不過,來都來了,倒也可以利用一番。
“寶珠,這也是你嫂子,齊棠,最近救了陵縣百姓的女神醫就是她,是個奇女子,你要同她好好相處,多向她學學。”
趙寶珠聽姜氏這般夸贊一個穿著寒酸的女子,十分不爽,語氣更提不上多好。
她輕蔑地掃了齊棠一眼。
“二弟眼神越發不好使了,什么貨色都能看上。再者,聽說陵縣出了瘟疫,她從那里回來的,誰知是不是沾了些不干凈的東西,二弟怎么什么人都往府里帶,娘,二弟這是沒將你的身體放在心上呢!”
趙寶珠這會還不忘拖上趙辛林。
齊棠見禮的動作一頓,溫婉的面容頓時有些扭曲。
這世她竟然還看不上自己?
齊棠咬牙裝作無事,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柔柔地遞過去。
“回郭少夫人,我回京時在家呆了半月,并無異常。這是我自己做的防蟲蟻的香囊,您若不嫌棄……”
趙寶珠不反對別人叫她郭少夫人,甚至是喜歡聽的,因為那些小妾永遠邁不過她,但是若是在姜氏的面前,就另當別論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臟東西,都拿來給我!”
趙寶珠一把打落了齊棠的香囊,甚至踩了好幾腳。
齊棠沒想到這個趙寶珠竟比前世還過分,竟壞了她辛苦做的香囊!
她的眼眶頓時紅了,看著委屈極了。
姜氏眸底盡是陰涼,她撿起香囊,塞進趙寶珠的手上,語氣卻依舊溫柔和善。
“渾說什么呢,棠兒是女神醫,她制的香囊是極好的,娘本來還想著麻煩棠兒給你做上一個,沒想到她竟提前做好了。
你皮膚嫩,自小就招惹蟲蟻,哪怕你嫁人了,娘還是擔心你被蟲子咬。”
“娘,你對我真好。”
趙寶珠感動的稀里嘩啦的,哪里顧得上找齊棠的麻煩。
齊棠這才猛然想起。
趙寶珠除了愛首飾外,最愛別人說她和姜氏感情好,尤其喜歡聽到別人母女感情不好,過得慘的。
她連忙開口:“夫人和大小姐的母女情真是感天動地啊,可惜棠兒的生母早早去世了,繼續待我不好。”
果然,這話一出,趙寶珠的臉色瞬間好看了。
“原來你這么慘啊。”
“棠兒身世也是很可憐的,幸好,她馬上嫁進伯府了,算是苦盡甘來了。”
趙寶珠見姜氏只是可憐齊棠,心里總算平衡了。
姜氏上演了一番慈母后,眼下滿是不耐。
“寶珠,其實,今兒棠兒是來給我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