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沈謨自角門悄悄離府。
她畢竟掌家一年,悄無聲息出個門還是能做到的。
再者,她早就打聽過了,趙老夫人今日又尋了姜氏立規矩,趙寶珠也在。
聽說昨夜趙辛林尋老夫人無果,臉色難看,姜氏得知后,又摔了屋里的花瓶。
這三人今日可有好戲唱了,一時半會絕對顧不上她。
甫一出府,她帶著白芍坐上早就準備好的馬車,朝著郊外而去。
半路上,一抹白衣自車窗而進,單膝跪地,虔誠至極。
“蒼術拜見小姐。”
蒼術窄袖短打,打扮利落,身手極快。
蒼術原本一直跟著她的,可自她嫁入伯府后,姜氏以蒼術打破了祖傳寶貝為由,將其驅離了伯府,她便悄悄讓其回到神醫谷。
前世若是她一直留在身邊,情景定會不同吧。
往事不可追,說到底還是自己這個主子沒有保護好她。
“蒼術沒有打破伯府的東西,蒼術才不會丟小姐的臉……”
蒼術被沈謨召回后,便想著解釋。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從前是我糊涂了,以后不會了……”
沈謨想起當日蒼術極力朝自己辯解的樣子,內疚極了。
再次見面,蒼術卻沒有怨怪她,只是想著她這個主子。
“以后,我們共進退。”
沈謨盡量語氣平穩,不讓人看出自己的異樣。
她轉移話題道:“這兩日,我讓你盯著齊棠,你沒有被她發現吧?”
沈謨前世呆在伯府的時候居多,許多事還是齊棠更知道些。
既然她也是重生的,那就利用她所知,破壞她想要辦的事。
“屬下自然不會讓她發現。”
提及此處,蒼術有些自豪,可想到自己這兩晚見到的場景,她臉上染上憤怒。
她仍然記得前晚,姑爺,不是,是趙狗子來到齊棠的宅子,兩個不顧禮數地抱在一起,貼在一起,簡直要瞎了她的眼!
她小心地瞥著沈謨的臉色,有些支支吾吾。
“前晚,齊棠和趙辛林還說什么了?關于九王爺的事齊棠可有說別的?”
“什么,姓趙的大晚上去找那女人!”白芍總能精準抓到不該關注的點上。
相比兩個丫鬟的氣憤,沈謨顯得十分鎮定。
“一對***的野獸罷了,不用管他們,說正事。”
“齊棠倒是沒說別的,只說城外桃花園,九王爺會發病,若是能救治九王爺,必博得當今另眼相待。
那女人說,原本是等著宮里召喚,卻遲遲等不到,只能自己找機會了,今日就是絕佳的機會。”
蒼術說完,臉上滿是不解。
她不知道為何齊棠篤定九王爺會發病。
但是她一向寡言,并不會多問。
沈謨屈指在小幾上敲著,沉思著。
昨日收到蒼術的信,說的正是九王爺之危。
她當即便聯想到了前世,也就是這個時候,九王爺沒了。
沈謨在腦海里搜尋關于九王爺的信息。
九王爺祁月白是先帝幼子,與當今一母同胞,是當今和皇后帶大的,感情深厚,極受寵愛。
但是先天身子孱弱,成日與藥為伴。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皇室都曾向神醫谷求助過。
彼時她剛繼任谷主,又嫁給了趙辛林,有些不方便出診,便寫信給大師兄。
可是,師兄卻沒有來京城。
“我記得一年前,皇室曾讓我們出山救治九王爺,怎不見師兄出門?”
“回小姐,大公子本想出山的,可是又收到皇室的口信,說已經找到醫治九王爺的法子了。”
找到了?
若是找到了,前世九王爺怎么可能沒了?
齊棠顯然也知道皇室沒有找到救治九王爺的法子,不然也不會去偶遇九王爺,奔著救命之恩去了。
“小姐,那女人比我們早出門半炷香時間,依我們馬車的速度,定能趕在他們的前頭,來到郊外的桃花園。”
沈謨點點頭,暫且放下心中團團疑惑。
很快,馬車便駛出了城,朝郊外而去。
忽然,馬車急停,沈謨身子不由地上前,幸虧有白芍和蒼術及時拉住她,才沒有跌出去。
沈謨一顆心砰砰亂跳,就方才那瞬間,前世瀕死的場面都閃過腦海,一時令她有些怔忡,臉色發白,手腳逐漸僵硬。
白芍和蒼術都不如山藥沉穩,當即就急了,一個扶著臉色慘白的沈謨,一個擼起袖子撩開簾子,張嘴準備開罵。
“你們怎么……”
還未等白芍說完,一穿著玄衣的青年跳上車轅,因他之故,車夫都跌下來馬。
車夫也是自己人,有些身手,當即便起身握拳出手。
對方顯得很著急,并不想打,只是躲避著急急道:“勞煩小姐救救我家公子,我家公子發病了。”
沈謨瞬間從前世的情景回過神來,順著撩動起來的車簾,瞧見對面馬車上捂著胸口靠在厚實毯子上的弱冠男人。
男人一身月白色衣袍,明明天氣漸熱,卻披著厚實的斗篷,臉色蒼白得過分,捂著胸口,癱倒在馬車一側。
沈謨甚至來不及顧忌什么,拿起馬車上的藥箱便下了車。
“六子,別打了,白芍,蒼術,幫我。”
沈謨跳上馬車,將男人靠坐好,頭也不轉地囑咐著:“不行,這里是風口,他不能吹風,六子!”
“得咧。”
六子扛起馬車,輕松轉了一圈,驚呆了站在一邊的玄衣青年。
好大的力氣啊。
還不等他驚嘆完,就瞧見沈謨扒拉開病弱男人的衣袍,露出一大片胸膛來。
“哎哎哎,我家王,不是我家主子還是黃花大男人,被扒衣服怎么回事?”
“白芍。”
白芍立馬起身攔著他。
“廢什么話,救人呢。”
沈謨從頭到尾都沒有抬頭,而是快速又鎮定地打開藥箱,取出其中的銀針,對著男子胸口的各處大穴,利落地扎上。
于此同時,從藥箱取出一枚藥丸,塞進男子的嘴里。
男子就算昏迷,也警惕性極高,閉著嘴不肯吞藥。
玄衣青年剛想說他來,就見沈謨利落地卸了病弱男人的下巴,一把將藥丸懟了進去。
約莫半炷香,沈謨取了銀針,男人悠悠轉醒。
這是個長得極其俊俏的男人,一雙眼很是靈動,就算身子孱弱,眼睛里也沒有染上絕望之氣,仍舊是灼灼一光的樣子。
“多謝小姐相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能……”
沈謨急急截停他的話。
“既然公子醒了,我就先告退了,家中有事,有點急。”
沈謨由白芍攙著,回到自己的馬車。
“掉頭,回府。”
六子雖有疑問,卻依舊照做。
馬車上,白芍忍不住開口問:“小姐,咱們不是去截胡的嗎?”
“胡已經截了。”
“啊,那人就是……九王爺啊……”
“若是早知……罷了,日后離他遠點便是。”
那男人正是九王爺祁月白。
世人都說九王爺雖病弱,卻風光霽月溫潤如玉。
在沈謨看來,那人可并未有表面那般簡單。
一個故意引得自己發病攔停她馬車的男人,目的不知為何,心機更是深沉。
馬車上,祁月白遙遙望著逐漸遠去的馬車,摸了摸自己有些酸痛的下巴,唇角勾起一抹寵溺的笑意。
“被發現了啊。”
“王爺,方才當真兇險,若她不救您……”
“她最是心軟,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見死不救。”
“可是,王爺,她畢竟已經嫁了人……”
話還未說完,就被冷厲的眼神急急截停。
“那又如何,她過得不好,我為何不能搶來……去尋陽晄吧,可別把我們的趙小伯爺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