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染剛到客棧，就看到了蒼龍衛，立刻將玉竹拉到一旁。
“別進去。”她很警惕。
“小姐，我們易容了。”
玉竹拽了拽臉上的胡子，示意沈染安心。
但沈染放心不下來，以謝厭離的手段，不會讓她們那么容易蒙混過關。
她探出一個小腦袋，觀察那群蒼龍衛。
進入客棧的人不少，但妙齡女子、單身男人都沒有嚴格搜查，反而一直盤問來往的夫妻，甚至要他們出示路引。
蒼龍衛為什么那么關注這種人？
除非……
她拉著玉竹往回走，嗓音又輕又急，“謝厭離一定是猜到我找到你了，還料到了我們在假扮夫妻，不能回去。”
他就是什么都能料事如神，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但接下來，問題更大了。
茶館有蒼龍衛。
飯館有蒼龍衛。
酒館有蒼龍衛。
甚至大街上都有蒼龍衛在查來往夫妻的路引。
問就是有山匪在假扮夫妻！
“小姐，怎么辦？我們需要分開走嗎？”
玉竹瞧到這陣仗也害怕了，但要是分開，公主一個人躲躲藏藏，怎么照顧自己？
沈染拉著玉竹躲在小巷子里，一直盯著來往的蒼龍衛，盯得咬住了軟唇，攥住了拳頭。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分開沒用，夫妻都查完了，他就會開始查其他人。他這樣大陣仗，就想讓我哪里也去不了，逼我現身。”
“我不回去，我們走。”
沈染拉著玉竹往回走。
她記得城中有幾處空宅，據說是鬧鬼，早就沒人住了，她們可以去躲幾天。
看看她和謝厭離，誰先耗過誰。
……
“報。”
“鹿城內暫時還沒查到公主殿下的蹤跡。”
謝厭離摩挲著劍鞘，看向稟報的士兵，嗓音寒峭，透著威嚴，“布防好了？”
“只要能落腳的地方都有蒼龍衛，殿下出現就能發現。”
士兵恭敬呈上一個水碧色的包袱，說：“我們搜查客棧時，聽聞掌柜說了有對夫妻一直未回，便闖進去，找到了這個包袱。”
一旁的玄戈接過，打開來看，里面有沈染的玉佩還有幾件她經常穿戴的衣服首飾。
謝厭離拿過玉佩，沉了眸。
她察覺到異常，又跑了。
倒是比剛開始時，聰明許多，都會狡兔三窟了。
“繼續找。”
謝厭離的語氣不容置疑。
玄戈在一旁著急，“落腳的地方都沒了，公主這是要跑去哪？最近天氣寒冷還偶有下雨，這病了凍了，可如何是好？”
“那是她自己選的路。”謝厭離嗓音冷寂。
……
蒼龍衛巡得緊，沈染根本不敢出門。
她們找到的空宅子都長草了，屋內布滿蛛網灰塵，就算玉竹清理了也是一股破敗的味兒。沈染勉強坐在床上，算是有個避寒之處，但也不好受。
床上有蟲子，她的肌膚本就嬌嫩，很快就抓出紅痕。
她們只帶了干糧，就著水噎下，味如嚼蠟，沈染眸光越發黯淡。
晚上很冷，御寒的衣服不多，就算關上窗，她都冷得發抖。
天開始打雷了，周圍呼呼的風聲，像住在鬼屋。
她想念軍營里有暖爐，有肉菜的日子，想念那張柔軟的床，一邊擔驚受怕，一邊熬著。
整整三天。
玉竹都以為沈染要放棄了，但她瘦了一大圈，卻依然在撐著。
她好像靈魂都快空了。
“殿下，不如我們出去算了，奴婢陪您去和親，奴婢不會讓您吃苦的。”
玉竹看著都心痛，但每當她想找機會溜走，就會遇到巡查路人的蒼龍衛，她根本沒法帶沈染逃出去。
沈染紅了眼眶，還是搖頭，“玉竹，你還記得我外祖父么？”
玉竹一怔，眼淚下來了，把沈染抱懷里。
沈染的外祖父是開國將軍姜佐，一直守衛應凰國，多次擊退西北方那幫侵犯邊境的蠻子。
西蠻國的人最恨姜佐，曾說過要是抓到姜佐的后人，兒子去勢賣小倌館，女兒必充軍妓，萬人侮辱。
就算沈染是公主，他們不敢明目張膽，但要折磨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法子多了去。
“他們就不是個東西，姜將軍才過世多久，他的功績都不記得了，宮里那么多人，憑什么讓您去和親。”
玉竹氣得罵人，但就算扎小人也無用。
這天本就不公。
沈染熬了幾天苦，磨平了棱角，也冷靜了，看著昏暗的天邊，嚷嚷道：“憑我身后無人。”
母妃去了，外祖父三年前病逝，姜家年輕力壯的男兒戰死，外祖父家只有老弱婦孺，在宮里她又要拿什么出來讓冷血的父皇憐惜。
皇權從來無情，她只是被拋棄了。
她只能靠自己，但她柔弱的身軀，連一個蒼龍衛都放不倒。
沈染從腰間拿出小本本，用毛筆沾了水，在裝乖上打了個叉，抹了把眼淚，說：“玉竹，你放出點風聲，讓謝厭離來找我。”
“我只要他來，誰來我都不回去。”
之前她想錯了，她不該逃，她躲不過蒼龍衛。
她應該想盡辦法，讓謝厭離心甘情愿放了她。
……
一連三天，蒼龍衛都沒找到沈染，謝厭離氣壓漸低，所有人大氣不敢喘。
玄戈急得如跳蚤，“這天寒地凍的，公主脾氣也太倔了，要是病出個好歹，這可怎么辦啊。”
“這吃不好睡不好，她哪里受過這個苦？”
謝厭離摩挲著那只藕粉色的香囊，眉眼越發凌冽，神色沉得嚇人。
鹿城不大，挨家挨戶查過，那些百姓沒那個狗膽窩藏沈染。
唯一可能，她躲在廢棄的空宅。
他拿過府城圖，眸光落在一處。
“報。”
士兵忽然跑進來，跪下道：“謝將軍，卑職今日看到有人鬼鬼祟祟，跟過去后，發覺一處空宅里有一個婦人，看起來像易容后的公主殿下……”
“卑職不敢驚動殿下，便讓人守住，前來匯報。”
他說的地方，剛好是謝厭離食指指在的那一處。
士兵還在聽令，忽感一陣寒風，再抬頭，謝厭離已經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