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南強迫我給他的白月光下跪那晚。
我們七歲的兒子,觀看了全過程。
為了救我,他努力了三次。
第一次,我血流不止,兒子砸碎了玻璃,光著腳走進冰天雪地里。
謝觀南收到消息,滿眼不耐:
“不就是流點血嗎?哪那么嬌氣。”
第二次,我暈了過去,兒子用自己的金牌做交換,跪在地上求保鏢開門。
謝觀南接通電話,聲音冷厲:
“哭一會兒死不了,琳琳害怕,我必須陪她。”
第三次,我身體變得僵硬,兒子擦干了眼淚。
跌跌撞撞地跑進雪地里求救。
謝觀南終于回家了。
他坐在溫暖的后座,一邊哄著白月光,一邊看也不看就吩咐司機:
“下著大雪,路上怎么可能會有孩子?別管他,壓過去。”
“有事算我頭上。”
他不知道,路上那個光著腳的孩子。
正是跑來求救的兒子......
1
牽著兒子,我向謝觀南提了離婚。
面對他的輕蔑,我沒有反駁。
而是直接摘下了手上象征著謝家女主人的翡翠手鐲。
謝觀南坐直身子,手身上的煙蒂抖落一地。
我當做沒看見,對著女秘書開口:
“這個鐲子是59口,我戴著一直不舒服,現在送你了。”
她叫葉琳,長得很清純。
是謝觀南年少出國的白月光。
回到他身邊才半年,就哄得他專門挑在兒子七歲生日那天將人帶回家。
更巧的是,兒子剛奪得了市游泳比賽冠軍。
邀請了很多同學一起慶祝。
看見葉琳隆起的肚子,兒子當場就紅了眼。
他愣愣地看著謝觀南,替他想了好幾個借口。
“爸爸,這個姐姐是你同事嗎?”
“你帶她回家是要一起慶祝我的生日嗎?”
“我不用別人慶祝,爸爸,讓這個姐姐先回家吧,明天再來好不好?”
面對兒子祈求的眼神,謝觀南噗嗤一笑。
“叫什么姐姐,叫小媽。”
“看到她肚子了嗎?你很快就要有弟弟了。”
無視了兒子慘白的臉,他護著人走進客廳,又抬手打翻了桌上的生日蛋糕。
云淡風輕地說道:
“琳琳睡覺輕,怕吵鬧,你和兒子把東西收拾一下,搬到樓下保姆房睡。”
“她有潔癖,不喜歡有人動自己的東西,你看好兒子,不許他鬧。”
我氣昏了頭,沖上去想要一個解釋。
謝觀南接下來的話又讓我釘在了原地。
“沈宜甯,你別忘了,當初是你拆散了我和琳琳,害得琳琳被迫出國。”
“這是你欠她的。”
我是孤兒,謝家資助了我十三年。
八年前,謝老夫人重病,臨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謝觀南娶了我。
為此,她先給謝觀南下藥,又將我騙進了房間。
一夜荒唐后,我們有了孩子,葉琳出國消失。
謝觀南恨毒了我。
認定我是貪慕虛榮故意算計他,所以就算后面奉子成婚,也從不給我一天好日子過。
更別說是我們的孩子。
察覺到氣氛不對,兒子懂事地轉移話題。
“爸爸,我比賽得了冠軍,你快看我的金牌。”
說完,他就噔噔噔地上樓。
才走了兩步,又被男人大力甩到了地上。
“別跟那么緊,琳琳嫌臟。”
兒子從樓梯上滾下來,膝蓋破了層皮,金牌也掉到了地上,滾進了垃圾里。
謝觀南推人的手一緊,接著若無其事地說:
“站不穩,活該。”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想替兒子說話。
兒子卻抓住了我的手,懇求地看著我:
“媽媽,是我沒站穩,你別和爸爸吵架。”
謝觀南和葉琳上樓了。
兒子的同學們也被家長一一帶走。
諾大的別墅,只剩下地上的一堆蛋糕,和墻上可笑的生日快樂。
擦藥的時候,兒子沒有喊疼,只是小心地將金牌擦拭干凈。
一邊擦,眼淚一邊止不住。
“媽媽,我以后是不是沒有爸爸了?”
心臟像是泡進了苦水里。
我看著兒子滲血的膝蓋,終于下定決心。
“浩浩,爸爸喜歡的人回來了......我們搬走吧。”
兒子愣住了。
小手僵在半空。
良久,他才紅著眼點頭:
“好。”
2
思緒回籠,我將手鐲鄭重地塞到了葉琪手里。
葉琪瞪大了眼睛,語氣激動:
“這不是謝老夫人送給謝家下一代女主人的嗎?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她話是這么說,抓著手鐲的手卻一刻也沒放開。
生怕我下一秒就反悔。
煙頭燙到了謝觀南的手,他猛地站起身,臉色難看:
“你什么意思?來真的?”
我搖搖頭,看不出任何情緒。
“只是覺得葉小姐戴的比我好看。”
怕他追問,我又拿出了準備好的離婚協議。
“兒子下周要參加省隊選拔,需要家長簽字。”
結婚七年,謝觀南從沒關心過兒子任何事情。
就連上戶口,也只是讓助理陪我一起去。
所以這次,謝觀南和平常一樣,看都懶得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頁。
嘴里還不停諷刺:
“又是游泳,你看別人家的孩子,不是學鋼琴就是學馬術。”
“而你生的好兒子,只知道在水里撲騰,小家子氣。”
兒子臉色一白,攥著我的手微微發抖。
我沒反駁,因為這樣的話自從兒子出生我已經聽了無數遍。
兒子出生愛哭,是我不會養孩子。
兒子兩歲尿床,是我基因不好。
兒子喜歡游泳,夢想是進國家隊,也是我沒爹媽教養,小家子氣。
才讓兒子的夢想這么上不得臺面。
可他從沒想過,這些話對兒子的傷害有多大。
安撫地摸了摸兒子,我將離婚協議收好,準備離開。
剛走兩步又被謝觀南叫住:
“選拔是哪天?地址發我。”
我和兒子同時頓住,不可思議。“爸爸,你要來看嗎?”
兒子提高聲音,滿臉驚喜。
從前兒子邀請過謝觀南很多次。
每次都換來男人的一句:“沒時間”。
迎著兒子閃亮的眼神,謝觀南抿了抿唇,聲音不冷不淡:
“我只是想看看你在外面有沒有丟我的臉。”
兒子眼眶一紅,低下了頭。
再沒回答。
回到保姆房,我立刻將離婚協議發給了管家。
謝母臨死前承諾我:
只要謝觀南簽字同意離婚,管家就會幫我安排好新身份,讓我永遠離開謝家。
消息發出還沒有回復,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是葉琳餓了。
謝觀南讓我去給她燉雞湯。
我想拒絕,保鏢敲門的動靜卻越來越大,幾乎要砸爛房門。
兒子嚇壞了,躲在被子里喊媽媽。
沒辦法,我只能下廚。
燉雞湯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大雪。
客廳里,謝觀南正拿著燕窩,溫柔地哄著葉琳多喝幾口。
葉琳不喝,他也不惱,說話的聲音反而更加溫柔。
不像我懷孕的時候,吐得黑天黑地,還要聽謝觀南囑咐管家:
“既然她不愿意吃,以后就別做她的飯,喂狗了也比浪費好。”
自嘲地笑了笑,我將雞湯放到桌上。
葉琳伸腿,不偏不倚地撞上瓷碗。
湯碗后翻,全部灑在我身上。
“啊!”
我和她同時尖叫一聲。
我燙紅了手,***出的每一寸皮膚都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葉琳縮回腳,雪白的肌膚毫發無損。
“阿南,嚇死我了。”
謝觀南心疼的不行,立刻將人摟進懷里小聲安慰。
轉到我時又變成了滔天的憤怒。
“跪下!”
“什么?”
沒等我反應過來,保鏢就已經按著我跪到了葉琳腳邊。
膝蓋接觸瓷片,染紅了我的睡衣。
我卻早已習慣,麻木地問他:
“好了嗎?”
“我該哄兒子睡覺了。”
謝觀南一頓,胸膛明顯起伏了幾下。
葉琳怨毒地剜了我一眼,哭著展示被自己掐紅的腳踝:
“阿南,疼......”
清晰地,我聽見謝觀南倒吸了口涼氣。
接著立刻指使保鏢:
“把她拖到院子里跪好,什么時候認錯了,什么時候再放開她!”
一指后的積雪,在我跪下的那刻就暈成了紅色。
我掙扎著想要起身,越掙扎,保鏢的力氣越大。
到最后,我像條死狗一樣被人按進了雪地里。
別說是認錯,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絕望之際,兒子從保姆房跑出來,見狀驚在了原地:
“爸爸,你們在干什么?”
謝觀南一怔,僵硬地轉過頭。
3
看清了院子里的情況,兒子立刻就哭了。
他跑到雪地里,瘋狂地撕咬保鏢:
“你們這些壞人!放開我媽媽!”
保鏢吃痛,下意識甩開兒子。
謝觀南騰地一聲站起,剛想說什么,葉琳就捂著肚子喊疼,像是要暈死過去。
來不及思考,謝觀南立刻抱著葉琳沖出別墅。
臨走還不忘交待保鏢把兒子關進房間,不許他跑出來搗亂。
“爸爸!”
兒子拍著門板,哭得撕心裂肺。
“爸爸,你放我出來,媽媽在流血。你送她去醫院好不好?”
謝觀南全心神都放在葉琳身上,收到保鏢電話后立刻皺眉:
“不就流點血嗎?又不會死。沈宜甯就是把兒子教壞了,一點小傷就嬌氣的不行。”
“你們都別管,看他能哭多久。”
電話掛斷,保鏢也得了準信,置之不理。
漸漸地,我不掙扎了,保鏢也偷懶離開。
意識消散的最后一秒,我聽見了玻璃砸碎的聲音。
是兒子拿椅子砸碎了玻璃。
他沒穿鞋,身上也只有一套純棉的兒童睡衣。
玻璃渣子扎進了他的手掌,膝蓋也劃出長長的傷口。
疼得他停不下眼淚。
可兒子沒有放棄。
雖然他才七歲,但他很堅強。
他從砸開的縫隙中爬出來,光腳踩進冰天雪地里。
“媽媽,媽媽你醒醒。媽媽,你別睡,你別丟下我。”
溫熱的眼淚掉到我臉上,我想爬起來告訴他。
浩浩,別害怕。
浩浩,媽媽在。
可我真的沒有力氣。
謝家別墅,室內全年恒溫二十三度。
我身上只穿了一件長袖睡袍。
在這雪地跪了兩個小時,我早就僵硬了。
發現喊不醒我,兒子徹底慌了。
他笨拙地將我的手放進上衣,覆蓋在軟軟的肚皮上。
盡管冷得牙齒都在瑟瑟發抖,也不肯拿出來。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跑回大門,瘋狂哭喊:
“開門啊!我媽媽暈過去了,快開門!讓我給爸爸打電話!”
說到這,他甚至學著我的樣子,跪下給保鏢們磕頭:
“求求你們了,救救我媽媽好不好?我可以把我所有的獎牌都給你們。”
“它們是金子,可以換錢的,求求你們了。”
保鏢這才開門,眼神懷疑:
“真的嗎?我只能保證給謝總打電話,其他的我也沒辦法。”
兒子點頭,眼睛腫成了核桃:
“真的真的,謝謝叔叔。”
電話接通,謝觀南不耐煩地開口:
“又怎么了?”
不等保鏢開口,兒子就搶過了手機:
“爸爸,媽媽暈過去了,你讓他們把媽媽送去醫院好不好?”
電話那頭的呼吸沉重了幾分,像是在權衡什么。
很快,對面就傳來一個虛弱的女聲:
“阿南,是不是宜甯妹妹出事了?”
“雖然她把雞湯澆到了我身上,害我動了胎氣,但我不介意,你去照顧她吧。至于我......”
葉琳抽了抽鼻子,像是說不下去。
謝觀南下定決心,吩咐保鏢:
“誰都不許管沈宜甯,這次必須讓他吃點教訓。”
保鏢不忍:
“可是謝總,小少爺一直在哭......”
謝觀南沉默,半晌才冷笑出聲:
“那就把音樂打開,讓他哭。”
電話再次掛斷。
兒子失去了希望,癱倒在地。
不過下一秒,他又爬起身跑進了大雪里。
4
他要去找路人救我。
因為大雪,凌晨一點的馬路沒有什么行人。
偶爾幾個路過,一看到兒子手上的鮮血,也忙不迭地跑開。
生怕惹上什么麻煩。
就在絕望的時候,馬路上突然開來了一輛熟悉的豪車。
7588,是謝觀南的車。
兒子很快就反應過來,跑上前大聲揮手。
“爸爸!爸爸!我是浩浩!停車!爸爸!”
司機看到人影。
“謝總,馬路上好像有個孩子。”
“要不要停車?”
葉琳靠在謝觀南懷里,聲音懶散:
“都這么晚了,馬路上哪來什么孩子,別是看錯了吧?”
司機遲疑,還想再說什么。
謝觀南已經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沒聽到琳琳說嗎?這么晚了,馬路上怎么會有孩子。”
“就算真有,那也只能怪他的家長不負責任,像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父母。壓過去,別管。”
葉琳輕笑,滿意地窩進男人懷里。
“阿南以后一定是個好爸爸。”
司機得令,重踩油門。
“砰!”
車頭撞到了人。
穿著睡衣的男孩在空中飛了兩米遠才重重落下。
再沒有聲響。
司機驚魂未定,害怕地看向謝觀南。
“謝總,怎......怎么辦?”
謝觀南也白了臉,立刻就要下車查看情況。
剛摸上車門又被葉琳緊緊拉住。
“別去,阿南,我害怕,你先送我回家吧。”
葉琳這次真的哭出來了。
抓著謝觀南的手也止不住顫抖。
謝觀南猶豫片刻,縮回手:
“聽琳琳的,先回去。”
“她還懷著孩子,不能有事。”
車輛重新啟動,路過兒子渾身是血的身體。
“爸爸......”
兒子動了動手指,聲音細得像只小貓。
“救救......媽媽......”
彷佛是心靈感應,謝觀南往窗外看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
就又低下頭關切地哄著受驚嚇的葉琳。
十五分鐘后,車輛駛入別墅。
謝觀南扶著腿軟的葉琳下車,看見白茫茫的院子后怒火爆發:
“沈宜甯呢!誰讓她起來的!趕緊把她給我叫出來!”
保鏢聽到聲音,從客廳走出來。
“謝總,太太不是......就在你腳下躺著嗎?”
謝觀南一頓,低下頭才發現白雪掩蓋下,我青紫的身軀。
理智一瞬間繃斷,他松開葉琳瘋了似地跪在地上掃雪。
“宜甯,沈宜甯!”
客廳的電話自動接通。
“喂,請問是謝浩小朋友的家長嗎?這里是云城警察局,謝浩小朋友在斜陽路遭遇車禍,肇事司機逃逸,現在正在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