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車的人牙子斜坐在車椽上,手中皮鞭隨意一甩,“啪”一聲脆響,老牛吃痛,哞叫著拖動板車。
車輪碾過崎嶇山路,車架子發(fā)出不符合它年紀的吱呀聲 。
林來娣蜷坐在車后簡陋的架子里,雙手抱住膝蓋,尖尖的下巴磕在膝蓋上,雙眼空洞無神,身體隨著板車的顛簸機械地晃動。
盡管衣著破舊,卻難掩她眉眼間的清秀。
山野間偶爾掠過幾只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讓她想起臨行前,長祿偷偷塞給她的那半塊麩糠窩頭,父親在一旁唉聲嘆氣的模樣。
還有死掉的弟弟長生。
想到這些,她的眼眶瞬間蓄滿淚水,粉色的嘴唇緊抿著,強忍著不敢出聲。
她恨自己沒用,當初為什么不肯嫁給隔壁村的田瘸子,當初人家可是愿意出二兩銀子的彩禮,這不比現(xiàn)在賣掉自己一兩賺得多。
就在這時,她突然好像聽見了二弟長生的聲音。
她下意識的抬起頭。
“阿姊!”
林來娣一愣,連忙向車后看去。
二弟!他……他怎么會在這兒?他不是已經(jīng)……
人牙子,聽見有人在后面叫喚,下意識的拉住了老牛。
回頭一看,是個粗布麻認的年輕人。
好在他之前沒進林家,沒看見在床上挺尸的林長生,不然這會兒,他肯定也會以為自己大白天見了鬼。
林長生總算是追上了牛車,手扶在車架上,咽了咽唾沫,潤了潤快冒煙的嗓子。
“我阿姊不賣了。”
“你是?”人牙子疑惑的看著林長生。
林長生指了指車上的林來娣,“我是她弟弟。”
說完掏出從田嬸那搶來的碎銀。
人牙子笑了笑:“不夠!”
“那你要多少?”
“十兩。”
“十兩?”
“小伙子,你也別怪我心黑,你家賣你阿姊那為了救急。而你姊到我手上,那就是生意。這做生意哪有不賺錢的道理?”
林長生點點頭,雖然他著急把大姐贖回去,但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冷靜,急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現(xiàn)在的當務(wù)之急,是把大姐領(lǐng)回去,免得夜長夢多。
想要贖回大姐就需要銀子。
銀子?
林長生再次把目光落在了系統(tǒng)面板上,系統(tǒng)還在問他手里的銀子賣不賣。
交易?我能賣,那是不是也能買?
林長生心念一動,面板便切了畫面,變成一個類似于某音商城的界面。
向下滑拉下,就跟自己刷某音商城一樣,大數(shù)據(jù)知道自己是個窮人,展現(xiàn)出來的商品就沒有超一百塊的。
看到這里,他果斷把那一兩銀子賣了。
從商城里花一個商城幣,買了一個水滴形的塑料吊墜。
就是一分錢包郵到家的那種。
如果不行,那就再換個大的,玻璃觀音,彌勒什么的。
總之先把大姐贖回去。
對方如果貪得無厭,這荒山野嶺的,那自己只能鋌而走險跟他把命拼了。
人牙子見他站在那里發(fā)呆,還以為他在為自己沒本事,在那里內(nèi)疚。
干他們這一行的,這種事他見得了多了,也沒什么好同情的,他能停下來讓對方道個別,那已經(jīng)是發(fā)了莫大的善心。
就在他一甩鞭子,準備趕車走時。
林長生一把抓住他道:“我雖然沒銀子,但是我有這個,你看值不值十兩。”
說完便從懷里掏出那只塑料吊墜,攤開手掌,遞到人牙子面前。
新的塑料吊墜,那就跟玻璃一樣晶瑩剔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就會風化,變質(zhì)變脆。
人牙子先是不經(jīng)意的瞥了一眼,他不相信一個家里窮的都揭不開鍋的人家,能拿出什么好東西,能值十兩銀子。
可當他看見林長生手中的塑料吊墜時,那晶瑩剔透的水滴,讓他眼睛瞬間就看直了。
他趕緊接過來,捧在手里仔細端詳。
這不是玉,可是以他的眼光,又看不出是什么材質(zhì)。
還有這吊繩上的三顆珠子,似珍珠又不是珍珠。
但不管怎么說,這東西絕對不止十兩。
他看了看林長生,又看了看車上的林來娣。
林來娣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林長生,她到現(xiàn)在都還沒回過神來,二弟他到底是人是鬼。
人牙子清了清嗓子:“這是什么東西?”
“這是我家祖?zhèn)鞯膶氊惲鹆嫞绻皇羌敝H我阿姊,我拿到城里至少能賣幾十兩。”
“琉璃!”人牙子一驚,對啊琉璃,這是琉璃,我怎么沒想到。
這么晶瑩剔透的琉璃,自己干了這么多年的牙人,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拿到城里,又豈止賣十兩?如果能再大一點,別說賣十兩了,就算幾百兩都不止。
就是重量不太對,太輕了。
“行,這東西我收了,你把你阿姊帶回去吧。”
說完從懷里掏出賣身契。
林長生一把奪過大姐的賣身契,將它撕的粉碎。
接著牽起車上的大姐,“阿姊,咱們回家。”
感受到林長生手上傳來的溫度,林來娣這時才如夢初醒。
“不行!”
“咋了?”林長生一怔。
“二弟,你怎么能拿家里的傳家寶來贖我?這絕對不行,你趕緊把傳家寶拿回去,我不要你贖。”
人牙子一聽,連忙把琉璃墜在懷里捂得死死的,“人貨兩紇,恕不退換。趕緊下車,快點。”
人牙子就像生怕林長生會后悔似的,一把將林來弟從牛車上推了下來,趕著牛車就跑。
林來娣還想去追,卻被林長生一把拉住,“阿姊,別追了,一個破墜子而已,跟你根本就沒法比,在我心里,阿姊你才是我們林家的傳家寶。”
“二弟,你怎么這么糊涂?這要是讓爹知道了,他還打死你啊。”
……
下河村,去買棺材的父子倆,扛著棺材回來了。
隔著老遠,看見自家門口又圍滿了人。
走在前面的長祿心中一驚,對身后的林大山道:“爹,快一點,家里好像出事了。”
“長祿,你們怎么才回來,你二哥等不起棺材都跑了。”
“跑了?”長祿一臉問號。
什么叫我二哥跑了?他一個死人,這大白天的還能詐尸?
二人慌慌張張的把棺材放在院子外,火急火燎的跑回家。
一進門,長福就迎了過來。
“爹,三哥,二哥他沒死,你別買棺材了,快把阿姊贖回來。”
趙氏也迎了過來,林長生跑出去沒多久,她心里記掛兒子就醒了。
“快,快。”她左手拉住長祿,右手抓著林大山,“快去追二郎,可別再出事了。”
“孩子他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你們剛出門沒多久,他就起來了,我差點被他給嚇死。趕緊去追啊,你倆還愣在這里干什么?
我告訴你林大山,我兒子要是又死了,我跟你沒完。”
二人扛著四五百斤的棺材剛回到家,連口水都沒喝,又火急火燎的去追林長生。
要不說鄉(xiāng)里人皮實,就這體能,城里人根本就沒法比。
門外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
“長生又活了真的假的?”
“我看八成是詐尸。”
“造孽哦,活著時是個禍害,死了還不安生。”
“咱們村里誰家有黑狗?趕緊殺了放血,不然那詐尸回來咱們都得遭殃。”
“對對對,田嬸家好像有一只。”
“走走走,去田嬸家讓她趕緊殺狗放血,等那詐尸回來,他是人是鬼用黑狗血一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