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歌怔然片刻,將其收好,就又對著齊婉兮磕了個頭:“謝世子妃。”
齊婉兮見此,嘆息一聲:“凌初歌,留到除夕過完再走吧,至少和世子爺再一起過個年。”
凌初歌一頓。
她本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她想:離除夕只剩不到一個月,晚一點又何妨呢?
最終,凌初歌行了個禮道:“是,多謝世子妃。”
告退后,凌初歌走出正房。
寒風呼嘯,雪壓枝垂。
凌初歌看著這滿目的白色,忽然想起,這是自己在京城過的第十二個冬天了。
而她遇到君宴知,便是在第一個冬天。
那個冬天,一場大雪斷了凌家的糧。
為了給唯一的弟弟買糧,凌初歌和上頭的三個姐姐一塊,被五兩銀子賣給了人牙子。
三個姐姐一路上都被賣出去了,只有凌初歌走得最遠,被帶到了京城。
凌初歌記得,那時自己得了風寒,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卻被君宴知買了下來。
之后,她同君宴知一塊長大,年歲到后,便成了他的通房丫頭……
不愿再回想下去,凌初歌嘆息一聲,加快了回房的腳步。
齊婉兮嫁進來之前,她都睡在君宴知房中。齊婉兮嫁進來之后,她就搬到了君宴知臥室旁的偏房里。
才走到門口,沒想到就遇上了剛回來的君宴知。
他肩寬背挺,英氣逼人,有著勢不可擋的銳氣,可眼波流轉間,又皆是風流。
凌初歌立即低眉垂首的行禮:“爺。”
君宴知懶散應聲,一把將外氅脫下丟給凌初歌,進了屋就叫人打水來沐浴。
凌初歌忙跟上,伺候他洗浴。
“給爺按按肩膀。”浴池內,君宴知闔著眼,冷聲吩咐。
君家乃簪纓世家,君宴知的父親手握重兵,駐守南境。
君宴知身為君家嫡長子,卻入京為質,一步不得出京。
他平日在外裝作紈绔,實際性子最是狠厲。
凌初歌彎下身,小心地捏在君宴知的肩膀上。
下一瞬,男人卻突然伸出一雙濕漉的手拽住她,直接將她帶入了浴池內。
凌初歌猝不及防,驟然落水,視線模糊,只能攀住君宴知這一根浮木。
眼睛還沒睜開,她就聽見頭頂男人的一聲調笑:“怎么還是這么好騙?”
凌初歌還沒反應過來,君宴知的呼吸便覆了過來。
半個時辰后,水浪翻波才停歇。
凌初歌收拾好自己,又去伺候君宴知穿衣。
炙熱不再,男人聲音沉冷:“之前你去找了世子妃,是想做什么?”
凌初歌動作一頓。
正思考著該怎么糊弄過去。
君宴知卻忽然用兩指捏住她的下顎,神情似笑非笑:“通房丫頭就做好通房丫頭的事,別肖想太多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他這是以為她去求世子妃想升為妾室?
男人唇角的佻薄弧度,如針般扎入凌初歌心口。
凌初歌的唇微微發抖:“是,奴婢謹記。”
君宴知不冷不熱地哼笑聲,穿好衣服就往前院去了。
晚餐擺在齊婉兮的院子里。
君宴知坐在桌前,拉著齊婉兮的手說笑,神情與在凌初歌面前截然不同,只有溫柔沒有戾氣。
他不曾展露過的柔情,都給了齊婉兮。
凌初歌伺候在一旁,把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卻沒有嫉妒,只有悵然。
只因和君宴知相識十二年,她卻直到在三個月前齊婉兮嫁入侯府后,才知道君宴知愛一個人是什么模樣。
他會憐她、敬她、愛她,并小心翼翼不讓她看見自己的一點壞處。
而不是像對凌初歌這樣,肆意至極,毫不在意她的意愿。
她和君宴知,說到底不過是少爺和通房丫頭。
不知何處傳來幾聲爆竹噼啪。
齊婉兮笑著向君宴知舉杯敬酒:“馬上就要過除夕了,這爆竹倒也應景,世子,希望以后也能這樣好。”
“以后。”君宴知話語一頓,也與她碰杯。
“自是和諧美滿,年歲亨通。”
凌初歌低眉垂眼,怔怔出神。
以后?
她的以后會是什么呢?
凌初歌想,她會尋一處安身之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與君宴知再無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