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夕寧跨過高高的門檻剛要進去,和迎面出來的陸景撞到了一起。
他一身玄袍透著清冷威嚴(yán),看向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阮夕寧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皇叔……”
剛要說話,他訓(xùn)斥的聲音已經(jīng)傳來。
“杵在門口做什么,是讓人覺得攝政王府沒了你的容身之處嗎?”
阮夕寧神色一愣,心頭頓時酸澀。
從前有人說她是攝政王府的“累贅”,陸景派人割了那人的舌頭再丟去寧古塔流放。
“小夕寧從來都不是本王的累贅,攝政王府也永遠都是你的家。”
那時候的他,將阮夕寧寵得無法無天,替她擋住外界所有閑言碎語。
但現(xiàn)在,這樣扎心窩的話,竟然是從他口中說出。
默然片刻,阮夕寧扯了扯蒼白的唇:“以后不會了?!?p>
還有十日她就要去戍守邊疆了,不會再做他的累贅,也不會再讓旁人誤會。
阮夕寧垂著眼簾準(zhǔn)備回梅苑,身后傳來陸景的聲音。
“今日去了哪里,為何穿一身素衣?”
陸景皺著眉上下打量著她,對她今日的穿著很是不滿。
迎上他犀利的目光,阮夕寧只覺喉頭一陣發(fā)哽。
七日前,得知父母戰(zhàn)死沙場的噩耗,她六神無主的去找陸景,想要他陪自己去城門迎接棺柩回京。
“皇叔,今夜亥時你能否陪我……”
可當(dāng)時正趕著去見江渡月的陸景,直接甩開了她的手,語氣如同淬冰。
“別再說這些不知羞恥的話,你就算不顧及自己名聲,也要想想你的父母和阮家軍的清譽!”
這些天陸景日日都和心上人在一起,根本沒在意她已經(jīng)連著穿了七日的素衣。
收攏思緒,阮夕寧啞聲回應(yīng)陸景。
“我今日入宮見了圣上,再過幾日……”
話音未盡,一輛懸掛著‘江’氏錦旗的馬車自遠處緩緩駛來,門簾帶著清脆的銅鈴聲響。
陸景的神色剎那柔和了下來。
再度收回視線,又恢復(fù)了一貫的冷清。
“我有事要出去,你在府中安分點,下次進宮面圣別穿這么素白,不然還以為我攝政王府有喪事?!?p>
說完,他便匆匆走了出去。
望著他跨步上馬車,緩緩遠去的背影,阮夕寧的眼尾一寸寸泛紅。
離別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也是,現(xiàn)在他滿心滿眼都只有江渡月,又怎會在意其他身外之事。
阮夕寧在原地站了半響,才默默回了梅苑。
蕭條的庭院內(nèi),粗狂的梅花樹干上劍痕斑駁。
一刀一刀的劃痕,是陸景手把手教她練劍時留下的。
“我的小夕寧,力拔山兮氣蓋世!以后定能扶搖直上九萬里?!?p>
大概是第一次養(yǎng)小孩,陸景總喜歡逗阮夕寧,揉著她的頭發(fā)說她的劍氣厲害到可以劈山。
事實上,只有淺淺的一道劍痕。
回籠思緒,如今再看著這些過往的印記,阮夕寧心底只有無盡的苦澀蔓延成海。
如今要離開王府,她也該收拾東西,清空自己在梅苑的所有痕跡了。
回到房間,阮夕寧默默的清理著封存在柜子里的物品。
一月一繡的鴛鴦荷包,初一十五去白馬寺求的平安福,還有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鞋墊。
統(tǒng)統(tǒng)都是她明目張膽表露愛意,卻被陸景拒之門外的物品。
阮夕寧沒有猶豫,將它們一一放進木匣子。
柜子另一層,是這些年陸景送她的禮物。
她說喜歡拉弓射箭,他遍尋整個華夏大陸,為她找到上等柘木打造良弓。
她羨慕貴府千金之禮,他親手雕刻了一支岫玉發(fā)簪送她做生辰禮,還說。
“小夕寧是鎮(zhèn)國將軍之女,你的弓箭定要舉世無雙,你喜歡的發(fā)簪也當(dāng)是獨一無二的。”
那時候的陸景,把她捧在了心尖兒寵。
可現(xiàn)在,過往的一切如回旋鏢一般直扎在阮夕寧的心頭。
陸景讓她體會到什么是被愛,也讓她清楚的知道什么是一落千丈的不愛。
回過神,阮夕寧將手中冰冷的玉簪盡數(shù)放進木匣子內(nèi)。
邊疆路遠,這些東西帶著累贅,丟了可惜,把它們?nèi)珨?shù)典當(dāng)換錢,再把錢還給陸景。
就當(dāng)還了他這些年的養(yǎng)育之恩。
翌日一早。
阮夕寧出府去了當(dāng)鋪,變賣了那些東西后,又進一個鐵匠鋪,打算打造一塊護心鎧甲好為駐守邊疆作準(zhǔn)備。
“這護心鎧甲需要鯨魚骨做原材料,需等三日才能完工?!崩蠋煾祵λf道。
阮夕寧點頭應(yīng)了,正要轉(zhuǎn)身離開,赫然看見陸景站在鐵鋪門口,面色陰郁看著她。
“護心鎧甲?你制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