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快醒醒,咱家就要被抄了!”
稚嫩軟糯的童聲打破了安平侯府后院的寧靜。
李南柯白凈的小臉上滿是淚,聲音夾雜著恐懼,小手推著睡夢中的娘親。
宋依茫然睜開眼,帶著美人初醒的慵懶感,看到女兒哭得一抽一抽的,本能輕輕拍了拍她。
“可兒這是又做噩夢了?別怕,娘親在。”
女兒前些日子染了風寒后,便一直噩夢不斷,短短幾日,圓圓的小臉都瘦了一圈。
宋依心疼地將女兒抱進懷里,拍著她的后背輕聲安撫。
“別怕,夢都是假的,成不了真?!?/p>
李南柯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聽到這話小身子不可抑制顫抖起來。
“不,夢是真的?!?/p>
她夢到自己生活的世界原來是一個話本,話本的名字是《換親后我走上了巔峰人生》。
書里的女主叫宋慧,是她的姨母。
前世姨母宋慧仗著親爹寵溺,嫁給了安平侯府世子,卻慘遭抄家流放而死。
而她的娘親宋依嫁給寒門書生,卻年紀輕輕就成了宰相夫人,風光無限。
一朝重生在選親當日,這一次姨母毫不猶豫地選擇換親,嫁給了寒門書生。
而娘親嫁給侯門世子,成為姨母風光人生的對照組,承受抄家流放,被虐待凄慘而亡的命運。
在話本的世界里,侯府被抄家問罪,全家人流放黔州時,她才八歲。
流放第一天,他們就被克扣干糧,罰跪,遭到各種毒打。
流放第二天,祖母為了護著她被活活打死,鮮血吐了她一身。
祖母到死都沒有閉上眼睛。
流放第三天,那些天殺的衙役盯上了娘親。
他們把娘拖進了草叢里。
她那位平日里風流紈绔慣了的爹瘋了一樣,抓著衙役廝打。
卻被幾個衙役圍在中間,打得奄奄一息。
然后那群畜生當著爹的面,把她也拖進了草叢里。
是娘拼死護住了她,娘說孩子才八歲,太小了。
娘用自己的身體換下了她。
那群畜生***了娘,然后又當著她們的面將只剩下一口氣的爹凌虐而死。
漫長的流放路上,娘一次次被拖進草叢里。
只為了換她能平安活著。
一直到了黔州流放地,娘再也承受不住,自盡而亡。
而她轉手就被那些收了錢的衙役賣進了青樓,遭受了無數毒打后艱難長到及笄后,被那個殘忍暴戾的男人買走了初夜......
她本不信,但是她夢中的事都得到了驗證!
第一次,她夢到祖母心愛的貓突然死了,第二天那貓竟真的死了,祖母還臥床了幾天。
接著她又夢到連日下雨,家里的湖水位暴漲,險些淹了后花園,沖出來很多魚。
誰知夢里的事情又真實發生了。
想起夢里經歷的凄慘情形,李南柯忍不住渾身顫抖,額頭又有冷汗滲出。
“可兒乖,娘陪你再睡會。”
宋依的聲音打斷了李南柯的思緒,她用力扯著娘親的手,使勁晃著。
哭著道:“娘親,不能再睡了,我說的都是真的,天一亮禁軍就要來抄家了!”
她從噩夢中驚醒,被丫鬟提醒才知,今日竟是中秋,全家被抄家流放的日子。
時間就要來不及了。
“哦,抄家啊,知道了,好嚇人哦?!?/p>
“你再睡會兒,睡醒了娘親再陪你聊抄家的事兒?!?/p>
宋依幫女兒擦去臉上的眼淚,掀開被子就要將她塞進被窩。
哄小孩子一般的溫柔語氣,很明顯根本沒將她說的話當回事兒,只當她年紀小,被噩夢嚇得說胡話呢。
李南柯又急又慌,眼淚掉得更快了,剛擦完眼淚又流了一臉。
清晨的微光透過窗紙灑進來,屋里的擺設開始清晰起來。
天開始亮了。
她仿佛已經聽到禁軍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撲向侯府大門。
心里知道眼下不是哭的時候,癟著嘴忍著哭腔。
小腿兒一蹬,在娘親懷里直起身子。
兩只手用力捧著娘親的臉,讓她看著自己,頂著滿臉的淚,說話卻比剛才冷靜清晰。
“娘親,我在夢里都看到了,爹爹被人舉報貪墨,咱們家真的被抄家流放了。
祖母,爹爹都死在流放路上,我們全家人被欺負得好慘好慘......”
想起夢里經歷的凄慘痛苦,她整個人渾身都顫抖起來,聲音急促而尖銳。
話音剛落,外面忽然響起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傳來震天響的拍門聲。
李南柯望著外面已經亮起來的天,心底泛起的絕望幾乎將她淹沒。
來不及了......
“宣王奉旨抄家,所有人立刻出來!”
伴隨著一聲厲喝,安平侯府的大門被打開了。
一頂朱紅色的寬敞轎子停在前院,抄家的禁軍猶如猛虎一般沖了進來。
一陣慌亂后,侯府所有人被趕到了前院。
禁軍呼啦啦站了一院子,個個腰里別著刀,神色肅然。
傳旨太監聲音尖利。
“經查,安平侯世子,戶部倉部司郎中李慕貪墨銀錢,以次充好,陛下有旨,全府查抄,不得放過任何一個角落?!?/p>
侯府眾人被驅趕進前院的偏廳。
傳旨太監對轎子里的人低聲說了兩句。
片刻,轎子里傳出一個字,冰冷如刀。
“抄。”
禁軍立刻分散開沖向不同的方向,開始抄家。
偏廳內,氣氛壓抑而又沉重。
李南柯的祖母安平侯夫人本就生著病,聽到抄家的圣旨,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直接被人抬進了偏廳。
二嬸孫氏坐在角落里,摟著一對兒女,神色倉惶,不停念叨著天要塌了。
李南柯靠在娘親宋依懷里,圓潤白凈的小臉皺皺巴巴。
眼前的一切和她夢到的情形一模一樣。
爹爹是戶部倉部司郎中,負責管理戶部倉庫。
有人舉報爹爹***受賄,將州府進貢的次品直接入了庫。
在大楚,***受賄輕則抄家流放,重則砍頭。
眼下抄家的圣旨如同一把刀,已經橫在了脖子上。
李南柯小小的身子打了個寒顫,眼珠子滴溜溜轉著。
不行,要趕快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
還沒理出頭緒,就聽到祖父安平侯氣沖沖的聲音。
“那個逆子在哪里?”
宋依抱著女兒,手一直在顫,眼淚猶如斷線的珠子一般。
一會兒想著閨女的夢竟然成了真的,女兒夢到抄家就真的來人抄家了。
一會兒又想著真抄家了可怎么活,腦子里亂成了一團。
聽到公公的責備,整個人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爹爹這個時候應該在御史臺,御史臺查了案子稟報陛下,才會來抄家。”
一道清脆稚嫩的聲音說道。
安平侯轉頭看過來,見說話的是李南柯,不由眉頭一皺。
不耐煩地揮手,“去去去,小孩子家知道什么,一邊待著去,別在這里礙事?!?/p>
但李南柯的話卻讓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低聲問宋依。
“我記得你妹夫調任御史臺了?”
宋依正哭得傷心,茫然地想了想,點頭。
安平侯壓低聲音道:“你寫封求救信,一會兒我打發個機靈的人從后角門狗洞鉆出去,把信送給你妹夫。
你妹夫是御史中丞,如果能幫著活動一二,這件事未必沒有轉圜的余地?!?/p>
宋依眼睛一亮,仿佛一下子找到救命稻草。
對啊,妹妹宋慧向來與她關系最好,妹夫的恩師是當今右相大人。
若是他們能幫忙,夫君一定會沒事的,抄家的危機也能解決。
安平侯仔細叮囑宋依。
“你在信中一定言明,若他們能助咱們全家脫罪,定會重謝。”
宋依點頭。
“妹妹妹夫都是極好的人,見到信一定會想辦法救咱們家,事不宜遲,我這就寫信?!?/p>
李南柯一把抱住宋依,急切道:“娘親,不能給姨母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