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辭微身形一滯,整個人僵在原地。
隱約間,季望鈞好似擔憂地往她這邊看了眼:“皇叔,辭微知曉這件事嗎?”
“葉家世代忠烈,不若您先與辭微和離,再娶葉飛燕為攝政王妃,也免得寒了功臣的心……”
季遙川清冷冷打斷他:“等陛下有了旨意,她自然會知道?!?p>
“這幾日飛燕中了毒纏綿病榻,護國寺的了悟方丈來看了,都說飛燕這胎貴不可言,若是飛燕身份太低,臨盆時便會壓不住胎兒,難產而死?!?p>
“本王也從未想過與音兒和離,陛下,此事不要再提?!?p>
他的語氣不容拒絕,顯然是已經做了決定。
哪怕季望鈞是皇帝,也沒法忤逆他。
他只能當場擬了圣旨給季遙川,輕輕感嘆了句:“皇叔,只愿你來日莫要后悔?!?p>
季遙川接過圣旨后,卻腳步都未曾停滯一瞬,只留下句。
“本王永不后悔?!?p>
等季遙川徹底走遠,葉辭微才從屏風后出來。
她臉色發白,像被抽走了渾身的力氣。
季望鈞面露擔憂,絞盡腦汁安慰她:“辭微,皇叔他只是一時被葉飛燕蒙蔽,他心里還是最在意你……”
后面的話,季望鈞說的也沒有一絲底氣。
因為哪怕當年胤朝內憂外患、所有人都跪求神佛開眼保佑胤朝的時候。
季遙川都能輕描淡寫說了句:“事在人為,人定勝天?!?p>
他不信神佛。
如今,他卻為了葉飛燕,將了悟方丈的話奉若圭吾,要貶妻為妾……
像是自嘲般,葉辭微輕笑一聲:“反正過不久,我就要與他和離出征了,是妻是妾也都不重要了?!?p>
“陛下也不必覺得愧疚為難,把和離的圣旨給我即可?!?p>
她也有了決斷,季望鈞長嘆一聲,又擬了道和離圣旨給她。
圣旨遞給葉辭微時,季望鈞千叮嚀萬囑咐:“你離開之前,這事可千萬不能讓皇叔知曉。”
“否則皇叔未必會同意你出征……”
葉辭微一一應了。
出宮時,正好在下雪,紅墻白瓦,一切猶如從前。
葉辭微走走停停,竟然無意識走到了御花園,撞上了佇立在廊庭中賞雪的季遙川。
四目相對。
季遙川詫異一瞬,眼神晦暗:“音兒何時入的宮?”
葉辭微將圣旨藏了藏,也裝作驚訝:“我來探望太后,皇叔何時來的?”
季遙川薄唇緊抿著,狹長的鳳眸上挑像是在猜忌些什么。
都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如今,她與季遙川卻互相欺騙……
對視良久,最后是季遙川見葉辭微臉色蒼白,便將大氅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
他也親自為葉辭微撐傘,將她護地嚴嚴實實。
“既如此,音兒便同本王一起出宮罷?!?p>
怕路太滑,他執意要牽著她。
葉辭微掙扎了兩下,抽不開,便由他去了,左右也牽不了幾次了。
還差三枚金錠,她便能率軍北上了。
兩人一路無言,直到快要走出御花園時。
季遙川突然望著熟悉的小路,懷念似的感嘆了一句。
“你十二那年,京城也下了這般大的雪,我還記得你和望鈞一起在這里堆雪人,然后一起著了風寒……”
葉辭微記得這件事。
當年她高燒不退,是季遙川躺在雪地里,把自己凍冷了用身體給她降溫。
那樣好的皇叔,她怎么會不心動?
葉辭微感受著季遙川指尖的溫度,正要開口。
小太監匆匆來報:“稟報王爺,您的護衛季一在宮門口等您,讓奴轉告說飛燕姑娘害喜,吐得厲害,等著王爺回去陪呢?!?p>
下一瞬,葉辭微便感覺,季遙川握著她的手放了。
“本王先走一步,你小心回來,莫要著涼。”季遙川將傘留給她,叮囑了句便匆匆離去。
葉辭微站在原地,看他遠去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直到快要看不見他,她才把剛剛沒吐露出來的心聲,緩緩說了出來。
“皇叔,如果一個人開始追憶感情最開始的時候?!?p>
“那就意味著,這段感情走到頭了?!?p>
葉辭微也出了宮,卻沒回王府,而是朝著與季遙川截然不同的方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