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知味的一頓飯吃完，夜色已深。
從達(dá)瓦家出來，梁牧珩一抬頭，便對上格桑淮月的眼。
“上馬，我送你回去。”
要是以前，梁牧珩聽到這話肯定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
從前兩人同騎一匹馬時，格桑淮月纖薄的背緊緊貼著他寬闊的胸膛，如同他環(huán)抱著她一般。
每次他的心跳都比馬蹄聲還要急促。
可現(xiàn)在，梁牧珩只是垂眼輕聲拒絕：“不用了，要是達(dá)瓦看見……”
格桑淮月立刻皺起了眉：“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本就清冷的嗓音越發(fā)透出寒意，讓梁牧珩心尖一顫，止住了話頭。
格桑淮月朝他伸出手，又重復(fù)了一遍：“上馬。”
梁牧珩看著深沉的夜色，想想自己單獨(dú)回去的確不安全，就沒再拒絕。
他沒有去牽格桑淮月的手，而是隔著衣料攥住了她的手腕。
格桑淮月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又多看了梁牧珩一眼，眸中神情莫名。
她沒多說，一把將梁牧珩拉上馬背。
梁牧珩剛上馬，格桑淮月身上濃郁的藏香就涌入了鼻腔。
他瞬間僵滯，竭力控制自己避開身前女人溫?zé)崂w薄的背。
可格桑淮月卻毫無感覺，一夾馬肚，跑了起來。
夜晚的林芝氣溫驟降，凜冽的風(fēng)吹在臉上像是刀割。
梁牧珩無端想起第一次與格桑淮月共騎的時候。
兩年前，藏區(qū)舉辦賽馬大會。
梁牧珩第一次見到那樣野性恣肆的格桑淮月，仿佛草原上的王，輕而易舉地贏了比賽。
而格桑淮月在贏下比賽后，竟騎著馬過來，將他拉上馬，在眾人羨慕驚詫的目光中，與他一起繞場三周。
梁牧珩為此心跳加速了好久，還以為格桑淮月也對他有意。
后來才知道，是格桑淮月知道他當(dāng)時工作推行受阻，用這種方式幫他融入這里而已。
梁牧珩回神，心和夜風(fēng)一樣冷。
沒過多久，格桑淮月勒緊韁繩，馬兒停了下來。
“到了。”
梁牧珩立刻收起心思，下馬道別：“多謝你送我回來，我先上去了。”
說著他準(zhǔn)備離開，卻被格桑淮月叫住。
“梁牧珩。”
格桑淮月很少叫他的名字，每次聽到，他都心尖一顫。
梁牧珩停在原地，仰頭看去，就看見她皺起的眉。
“達(dá)瓦很喜歡你，真心拿你當(dāng)哥哥，你不要總是拒絕他的好意。”
梁牧珩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心里頓時一刺。
格桑淮月竟然這么在乎達(dá)瓦的情緒，可他就是知道這點(diǎn)，才特意想要避開，也不行嗎？
梁牧珩沒法解釋，只得應(yīng)下：“我知道了。”
格桑淮月這才舒展眉頭，恢復(fù)了清冷的模樣：“下個月就是達(dá)瓦生日，他要是邀請，你別再拒絕。”
下個月……
梁牧珩皺了皺眉，下意識開口：“我可能不能……”
話剛出口，他就看見格桑淮月眉頭皺得更緊。
梁牧珩將剩下的話咽進(jìn)了肚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格桑淮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梁牧珩忍不住喃喃：“抱歉，我可能要失約了……”
第二天沒有排班，梁牧珩難得休了假，就去打印店把相機(jī)里的照片沖洗出來。
他自小受攝影師父親的影響，喜愛攝影。
這兩年做***醫(yī)生，也沒少拍照。
梁牧珩想把照片都整理一下，風(fēng)景照郵給家里，在林芝拍下的人物照就送給本人。
算是……離別禮物吧。
梁牧珩想著，手上將一張張照片邊看邊分類，卻在看到下一張時，心猛地一顫。
那是唯一一張……格桑淮月的照片。
格桑淮月不愛拍照，這張還是他悄悄抓拍的。
那是義診途中，漫山翻飛的五彩經(jīng)幡下，一身紅色藏袍的格桑淮月雙手合十、垂眸祈福。
而她身后的不遠(yuǎn)處，正是難得一見的日照金山，為她的身影也鍍上了神明般的光。
梁牧珩心隨幡動，下意識舉起相機(jī)留下這一幕。
現(xiàn)在看著照片上格桑淮月的臉，清冷之外，還透出一絲寧靜的悲憫與溫柔。
梁牧珩輕撫照片，心里忽然生出一絲不舍。
可他明白，他不能再留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