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天色已經擦黑。
病房里很安靜,只有醫療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蝎子和他的人已經不見了。
床邊坐著一個穿著中山裝,頭發花白的老人。
是我的授業恩師,代號“老K”。
上一世,他就是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醒了?」老K的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他嘆了口氣,親手給我倒了杯水,遞到我嘴邊:「你這又是何苦?跟自己人動手,像什么樣子。」
我推開水杯,水灑了一床。
老K的眉頭終于皺了起來。
「小峰,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你要明白,陸衛臻現在代表的不是他個人,是我們整個體系的榮光。他不能有任何污點。」
又是這套說辭。
為了一個人的榮光,就要犧牲我女兒的命。
「他最大的污點,就是還活著。」我一字一句的說道。
老K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放肆!你怎么跟長輩說話的!」
他站起身,在病房里踱步,最后停在窗邊,背對著我。
「我已經聽說了賬戶的事。衛臻向我解釋過了,那筆錢被一個國際洗錢組織盯上,觸發了最高級別的風險管控,被凍結了,他也是受害者。」
好一個受害者。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組織上已經決定,由我出面,成立一個專項基金,負責悅悅所有的治療費用。」
老K轉過身,眼神銳利的盯著我
「但你,必須簽署一份協議,承認自己因為長期任務壓力,導致創傷后應激障礙,并接受組織的心理干預。」
我笑了,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上一世,我就是簽了這份協議。
他們拿著這份協議,把我關進了精神病院,對外宣稱我是個臆想癥患者,幻想自己的戰友偷了錢。
而我女兒,在軍區總院里,被他們以保守治療為名,活活拖死了。
「如果我不簽呢?」我問。
「那組織只能啟動強制措施。蕭峰,別逼我們走到那一步。為了大局,為了國家的臉面,犧牲是必要的。」
「犧牲小我,成全大我。這是我教你的第一課,你忘了嗎?」
我沒忘。
我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我女兒會成為那個被犧牲的小我。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陸衛臻。
我按下免提,他虛偽又急切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病房。
「老蕭!你怎么樣了?我剛開完會,才聽說你暈倒了!都怪我,不該用那種命令的口氣跟你說話!」
他演得真好。
「我剛剛動用了我所有的私人關系,聯系了國際反洗錢聯盟的朋友,他們說你的賬戶情況很復雜,解凍需要時間。」
「但是你放心,我已經讓他們先特批了一筆款子出來,不多,五萬塊,應該夠悅悅的押金了。」
他頓了頓。
「但是,這需要你配合一下。」
「最近有些不好的聲音,說我們之間有財務問題。你得發個聲明,就說賬戶的事是個誤會,是我一直在資助你,我們兄弟情深。這樣,我才好幫你去跟上面說話,明白嗎?」
無恥,真是無恥到了極點。
他不僅偷了錢,還要我公開為他站臺,給他貼金,把他塑造成一個有情有義的英雄。
而我,則要扮演一個落魄無能,全靠兄弟接濟的可憐蟲。
我看著老K,他面無表情,顯然對陸衛臻的這番話毫無異議。
他們是一個鼻孔出氣。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是鬼叔發來的加密文件。
賬戶流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