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消失,祖母也不見了。
院子里寂靜無聲,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只有那株海棠樹的花瓣簌簌落下。
白嬤嬤輕輕將我攬入懷中。她是祖母的陪嫁丫鬟,也是看著我長大的。
「小姐這是得了大造化,」嬤嬤的聲音哽咽,「應(yīng)該高興才對。」
我迷迷糊糊在祖母的屋里睡著了,竟聽見祖父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晨露未晞,他的嗓音里透著幾分我從未聽過的委屈。
「茹荷,我昨晚竟然夢到你走了……哎!我知你怪我納妾,可你也要為我想一想。」
「我們在一起四十載,相濡以沫,舉案齊眉……」
「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怎么還使小性子?」
他忽然提高聲音,帶著幾分惱意,卻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我屏住呼吸,躲在窗欞后,透過縫隙望去。
祖父一身朝服還未換下,顯然是一下朝就來了。
他站在院門外,目光盯著緊閉的屋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是祖母去年生辰時送他的。
院內(nèi)一片寂靜。
祖父等了半晌,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我已經(jīng)給了臺階,」他的聲音陡然冷硬。
「既然你不肯下,日后便是跪著求我,也休想我再踏進這里一步!」
他甩袖轉(zhuǎn)身,可走出幾步,他又停下。
回頭望了一眼,嘴唇動了動,終究什么也沒說,大步離開了。
那日后,祖父真如自己所說那般,不進祖母的院子。
皇后的千秋節(jié)眼看要到了,可祖母依舊沒有露面,府中上下人心浮動。
在父親的授意下,母親拉上我,去尋了伯母訴苦。
「如今外頭都在瞧國公府的笑話,不如咱們一起去勸勸母親,讓她莫要置氣了。」
母親低聲抱怨:
「都一把年紀(jì)了,怎得如此不知輕重?」
伯母似乎有什么心事,她用剪子一下下修著最愛的牡丹,連未開的花骨朵都剪掉了,卻渾然不覺。
母親輕輕拍了下她。
「大嫂,你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伯母猛然回神,唇角勉強扯出一絲笑。
「不過是春乏,有些倦怠罷了。」
都入夏的季節(jié)了,哪里有什么春乏?
她眼底的慌亂連我都看得分明,母親自然心知肚明,卻沒有追問,只是將話題又引回祖母身上。
伯母微微點頭,聲音輕得像是飄在風(fēng)里:
「母親這么做確實不妥,應(yīng)當(dāng)去她屋里坐坐……」
我正想如何阻攔,卻見伯母的丫鬟跌跌撞撞沖了進來。
「世子夫人,世子他……他帶了個女子回府,還說,還說要納她為妾!」
一家人又聚在了前廳,下首依舊跪了個女子。
我有些恍惚,這場景竟然還能重演一次。
只是如今的主角換成了伯父。
他目光憐惜地望著地上跪著的女子,幾次三番想要攙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