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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殿的寂靜重新合攏,將青蘿離去時殘留的些許生氣也吞噬殆盡。

陽光穿過雕花窗欞,在寒玉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間的幾何圖形,緩慢而固執地移動著刻度。蕭玄蜷在錦緞小窩深處,雪白的絨毛幾乎將他整個掩埋。

體內,那縷被強行渡入的冰冷月華仍在緩緩流轉。精粹的力量如涓涓清泉,無聲地浸潤著殘魂的裂痕,撫平著玉骨深處因契約烙印帶來的隱痛。

舒適感是真實的,像冰封的河面下悄然涌動的暖流。然而這份舒適,卻如同裹著蜜糖的毒刃,更尖銳地刺痛著他屬于天劍閣魁首的驕傲。

施舍?飼養?還是某種他無法理解的試探?

洛璃清冷的背影依舊佇立在窗前,月白素紗幾乎與窗外流瀉的天光融為一體。

那三個字——“安分些”——如同無形的寒冰枷鎖,沉甸甸地壓在識海之上,凍結了他所有試圖探究的念頭。反抗的意志在鎖魂契的絕對壓制下,脆弱得如同風中的燭火。

時間在死寂中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窗邊的身影終于動了。洛璃并未回頭,只是極其自然地轉過身,步履無聲,月白衣袂拂過微涼的空氣,徑直走向殿宇深處那扇垂落著厚重鮫綃簾幕的側門。

那是通往她寢處的通道。

蕭玄的目光下意識地追隨著那抹清冷的月白,直至簾幕落下,隔絕了視線。

殿內只剩下他,以及無處不在的、屬于她的冷冽幽香。緊繃的神經并未松懈,反而因這未知的獨處而更加警惕。

他閉上眼,強迫自己收斂心神,引導著體內殘余的那縷月華之力,小心翼翼地滋養著最細微的魂傷。每一絲力量的運轉都如履薄冰,唯恐引動契約烙印那冰冷刺骨的反噬。

殿宇深處,隱隱傳來細微的水聲,如同冰珠滴落玉盤,清泠悅耳,又帶著一種拒人千里的寒意。

水聲漸歇。片刻后,垂落的鮫綃簾幕再次被一只素手撩開。

洛璃走了出來,幾縷碎發慵懶地垂落頰邊。她換了一身更為簡潔的冰綃長裙,依舊是月白色,裙擺處用銀線勾勒出幾枝疏淡的寒梅,行走間似有暗香浮動。

清冷的容顏上無絲毫倦意,只有一種沉淀下來的、冰雪般的靜謐。

她的目光隨意地掃過空曠的殿宇,最終落在角落那個錦緞小窩上。窩里那團雪白的毛球依舊保持著蜷縮的姿態,似乎陷入了沉睡,小小的胸脯隨著呼吸微弱地起伏。

洛璃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徑直朝著小窩走來。

蕭玄在簾幕掀動時便已警醒,此刻感知到那清冷氣息的迫近,全身的絨毛在錦緞的遮掩下瞬間根根繃緊。

他維持著假寐的姿態,眼瞼下的黑色瞳仁卻已縮成針尖大小,警惕著任何可能的觸碰或審視。

然而,洛璃并未在窩前停留,也未試圖觸碰他。

她只是極其自然地、俯下身,伸出那雙欺霜賽雪的手,動作不見絲毫溫柔,甚至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隨意,將他從錦緞的凹陷里撈了起來。

動作流暢得如同拾起一件擱置在旁的器物。

蕭玄的身體驟然懸空,幼小的身軀在她手中顯得輕若無物。強烈的失重感和被掌控的屈辱感如同冰水灌頂,瞬間沖垮了他強行維持的鎮定。

他猛地睜開眼,喉嚨里壓抑不住地滾出一聲低沉的、充滿威脅意味的咆哮,四肢本能地掙扎起來,試圖蹬開那禁錮的手掌。

“嗚——!”

鎖魂契的烙印驟然爆發出刺骨的寒意!無形的冰針狠狠扎入神魂核心,將他所有的反抗意志連同那聲咆哮一同凍結、碾碎。

小小的身軀瞬間僵直如石雕,唯有那雙瞪圓的黑色獸瞳,死死盯著洛璃近在咫尺、卻毫無波瀾的清冷眼眸,里面翻涌著驚怒交加的寒光。

洛璃連眉頭都未曾動一下。她甚至沒有低頭看他一眼,仿佛手中拎著的并非一個活物,而只是一件物品。她就這樣拎著僵硬的雪白毛團,步履依舊無聲,走向殿宇深處她的寢處。

穿過垂落的鮫綃簾幕,空氣驟然變得更加清寒。

此處空間更為幽靜,陳設極簡。一張巨大的寒玉床占據中央,玉色溫潤,卻散發著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白色寒氣,使得整個寢殿的溫度比外殿更低了幾分。

玉床上僅鋪著一層薄薄的雪色絨毯。

洛璃走到寒玉床邊,并未將手中的毛團放下,而是極其隨意地,將他放到了靠近床尾的絨毯一角。

位置精準,如同放置一個預先設定好的擺件。

“待著。”兩個字落下,清泠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志。

蕭玄僵在冰冷的絨毯上,身下寒玉床散發出的刺骨寒意透過薄薄的絨毯和皮毛,絲絲縷縷地滲入骨髓,幾乎要將他凍僵。

這寒意不同于鎖魂契的冰冷,是純粹物理上的酷寒。他小小的身軀難以抑制地微微顫抖起來,炸開的絨毛也無法抵御這來自萬年寒玉的陰冷侵襲。

洛璃已不再理會他,她走到玉床另一側,姿態清雅地側臥下來,背對著蕭玄的方向。

墨色長發如云鋪散在雪色絨毯上,與月白的冰綃長裙形成鮮明而冰冷的對比。寢殿內重歸死寂,只有她極其輕微悠長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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