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區棗園路派出所。
值夜班的民警在晚上八點之前,要在自己所管轄的片區巡邏一遍。
江昊來到派出所,大家都走了。
他的搭檔也是他的師傅陳紅旗,腋下夾著警帽,看到一座山從院子大門艱難的移動進來,深吸了一口氣,閉著眼睛緩緩吐了出來,嘴里默念:“我徒弟,我徒弟,別生氣,別生氣,他合同馬上到期,再忍最后一個星期。”
做完每天見面的例行禱告。
陳紅旗川劇變臉似的堆起了笑臉:“小江,趕緊換衣服出發,巡完一圈回來,我得去打個盹,年紀大了,熬不了大夜了。”
陳紅旗之所以45歲了,沒有寸進,還僅僅只是一名巡街民警。
跟他的性格有很大的關系。
跟他同期畢業的同學,不是所長就是局長。
他還在原地踏步。
就算是新分配進來的年輕人,過個幾年都一個個被提拔,要說心態不失衡,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
他不敢反抗。
同時。
也不愿意巴結,就是埋頭干活。
在領導面前也不愿意刻意出風頭,別人想表現,他還嘲笑人家舔屁股,不屑一顧。
這些年沒有出彩的成績,也沒有犯大的錯誤,他就好像是被遺忘在角落里的野草,自生自滅。
已經45歲的年紀。
能平穩的在副科級級別上退休,他覺得挺滿足。
江昊來的時候,還是一枚小鮮肉。
人長得高,又瘦又帥,人緣還好,大家都搶著跟他搭檔。
后來。
江昊吃胖了。
就沒人愿意搭理他了。
于是。
這個艱巨的任務又落在了他頭上。
還能說什么?
上唄!
“家里出了點事耽擱了,我這就去換衣服。”
陳紅旗咂吧了一下嘴巴,暗道:“你們家哪天沒事?”
嘴上卻說:“不著急,反正也是例行巡邏,沒啥大事,早幾分鐘,晚幾分鐘都一樣。”
很快。
江昊換好了衣服,一邊往外走,一邊扣紐扣,帽子戴的歪歪扭扭,像個皇協軍。
陳紅旗嘆著氣給他把帽子扶正,自己也戴上帽子,轉身走在前頭,老教育家的氣息撲面而來:“說了很多遍了,出去要注意形象。”
“曉得了!”
江昊跟在身后,還真像個傻傻沒開智的小學生。
照例。
他們先從鼎新路商業街開始。
這里是他們轄區有名的夜市,一到晚上,各路神仙匯聚,魚龍混雜。
陳紅旗一路上說著已經說過了八百遍的注意事項,在他看來,江昊就是一個需要時刻提醒的得了健忘癥的老大爺。
怎么教都教不會。
這次學會了。
下次還會犯。
“師傅,我們幾乎每天都來這條街巡邏,也沒正兒八經的抓到過小偷或者是罪犯,這些人是不是隱藏的很深?”
嘿!?
這小子今天吃錯藥了?
竟然開始反思了!
陳紅旗停下身子回頭看了一眼,笑道:“沒抓到人,還不好嗎?這就代表著我們轄區海晏河清、政通人和嘛!
再說了,我們這邊就是一個小小的派出所而已,哪兒有那么罪犯抓?”
“就算有,也都是些小偷小摸的問題,那些人聰明的很,不會讓我們抓到的,就算是抓到了,大多夠不上判刑的金額,教育一頓也就放了。”
江昊點了點頭,直戳他的肺管子:“師傅,那您這些年一直沒有機會高升,是不是跟沒抓到賊有關系呢?”
這孩子。
今天的話怎么那么多。
而且。
句句戳在他的痛處。
陳紅旗再次停下來,打量了江昊一眼。
不過。
他說的也是事實。
這年頭,在體制內,你要么有脾氣,要么有本事。
缺一樣都不行。
得——
他哪兒樣都不占。
訕笑了一聲,道:“也對,要是我每天都能抓到賊,再往上想一步,我能抓到一個A級通緝犯,現在的待遇將會大不一樣。
可惜。
這種事可遇不可求,那A級通緝犯腦門上又沒寫字,我哪兒分得清。
再說了,你以為A級通緝犯會滿大街溜達嗎?就算他出現在我們片區,他狗急跳墻,我們兩也不是對手。
一個老,一個殘,怎么抓人?到時候還不是得先保護好自己,原地待援嗎?
抓到人之后,論功行賞,你覺得我們還能分得到多少功勞?”
“嘖——”
江昊聽到這里,咂吧了一下嘴巴。
陳紅旗這是完全放棄了自己,本著得過且過的態度,不想更進一步,擺爛等著退休呢。
他可不行。
雖然是***。
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有編制的警察。
但是。
凡事不都有例外嗎?
要是自己的功勞都大過了天,不信他們不給自己開個后門。
就算不給開后門,那些A級通緝犯的懸賞金額,也足夠讓他買車買房,小日子滋潤起來了。
尖酸丈母娘、冷漠丈人爸、不給好臉的小跳蚤媳婦,我江昊要行一把給你們瞧瞧。
江昊在想這些的時候。
視線不停的在大街上的人群里環視。
姓名:顧勇,35歲,職業燒烤師,無犯罪記錄。
姓名:郝紅梅,43歲,職業經理人,無犯罪記錄。
……
……
姓名:白法義,36歲,職業小偷,從業20年,沒有犯罪檔案……
嘶——
江昊看到這里,倒吸了一口涼氣。
果然是職業的。
20年從未被抓到。
而且。
就在剛剛,他為了在自己徒弟面前展現自己高超的偷竊技術,只是跟迎面來的路人一個照面。
對方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緊跟著。
這塊手表就被迅速倒了幾手,最后轉移到一個小個子男子手里。
小個子男子轉身就鉆進旁邊的會所里。
看到這里。
江昊嘴角浮起一個弧度,亮瞎你們狗眼的晉升之路,就從這里開始吧!
“警察同志,我的手表丟了。”
這時。
那名丟了手表的男子,發現自己戴在手腕上的手表不見了之后,立即來尋求幫助。
“那可是一塊勞力士黑水鬼潛航者,買的時候32萬9,你們一定要幫幫我。”
陳紅旗面對這種求助的時候,一向有自己的一套說詞:
“先生,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別著急,我理解你丟失財物的心情,我們也有責任幫你找回。
但你得先說一下你丟失財物的過程,我們經過分析之后,才能順著線索給你去找。
并不是你說丟了財物,我們第一時間就能幫你找回來,畢竟……”
話還沒說完。
陳紅旗的余光里閃過去一只肥大的黑影。
下一秒。
他的眼珠子差點飛出去。
只見江昊直接將一名優哉游哉逛街的路人壓在身底下,膝蓋頂上了他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