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頒布的當晚。
壽康宮內,阮意歡心里一片翻江倒海。
她睡不著,只要一閉眼,就全都是當年和陸君衍相伴,相愛的一幕幕。
被父親逼著入宮的這七年里,阮意歡一直是靠著這些美好的回憶,熬過來的。
從沒想到有朝一日,這些甜如蜜糖的畫面,會變成蝕骨灼心的砒霜。
夜風從敞開的小軒窗吹進來,打在單薄的衣衫上,冷得阮意歡瑟縮了下。
下一瞬,只覺得肩膀一沉。
她回頭,就看見綠竹給自己披了件斗篷。
“添啟睡下了?”
綠竹頷首回道:“是。可能是早朝上嚇到了,用了碗安神湯才睡下?!?p>
阮意歡點了點頭,盛添啟才七歲,害怕很正常。
畢竟就連她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殺人。
她出神想著,又想到了陸君衍。
那他呢?從前連只蟲蟻都不敢踩死的陸君衍,又是殺了多少人,才能做到如此面不改色?
“小姐可是還在想陸太傅?”
綠竹的聲音驟然響起,阮意歡眼底閃過抹慌張。
她匆匆環顧了眼無人的四下,才皺眉對綠竹說:“隔墻有耳,如今我是太后,他是臣子……”
說到這兒,阮意歡停住了,心里翻涌起濃烈的不甘和苦澀。
但又能怎么樣呢?
半月后,他就要娶陳輕輕了。
阮意歡逼著自己壓下那些感情,裝作淡然:“我與他,只剩合作,再無其他?!?p>
綠竹聽著她明顯違心的話語,心疼也無奈。
“是,奴婢謹記?!?p>
這一夜,主仆兩個都不曾入睡。
翌日,陸君衍又進宮了。
“微臣想請太后,為我和輕輕親自主持婚事?!?p>
阮意歡聽著他的話,呼吸一窒,指尖險些嵌進肉里。
她曾以為,讓自己收***做義女,曾經的未婚夫變成女婿,就已經夠荒唐了。
如今陸君衍竟還要讓她親自操辦?
阮意歡胸口劇烈起伏,下意識就要拒絕。
可陸君衍開口道:“輕輕身懷有孕,已經三月了。微臣想給她和孩子,這世間最尊貴的榮耀?!?p>
陳輕輕……有孕了!
阮意歡臉色驟然灰白,心如刀絞。
曾幾何時,縱使他們早就兩情相悅,私定終身,陸君衍也沒有碰過她。
他說:“女子名節最為重要,我能忍,也能等,我要你名正言順成為我的人?!?p>
可現在……
阮意歡不明白為什么一切到了陳輕輕身上,陸君衍所有的底線,都消失了。
她狠狠攥緊手,咬牙道:“陸君衍,你看清楚,我是阮意歡,我和你……”
話沒說完,陸君衍倏地抬眸,眼里一片冰寒。
“微臣自然知道您是阮意歡,先帝的皇后,新帝的生母,如今的太后?!?p>
阮意歡聽得懂,陸君衍是在說于他而言,自己只是太后。
再不是曾經和他有情的阮意歡。
阮意歡本就傷痕累累的心,又被捅了一刀。
也再無話可說。
“我答應了,你走吧。”
陸君衍沒再多言,迅速退離。
阮意歡坐在空寂的宮殿中,鼻間漸漸有酸意蔓延開……
很快,便到了大婚之日。
這天,整個太傅府張燈結彩,紅綢遍布。
阮意歡看著太傅府兩側的大紅囍字,心里一刺。
曾經,她無數次幻想,自己嫁給陸君衍后,會有多么幸福。
他們共拜天地,洞房花燭,生兒育女,相守一生。
可為什么上天要如此捉弄她?
要讓兩人生離,要讓她眼睜睜看著他另娶佳人?
婚宴不知是怎么結束的。
阮意歡恍惚得連路都走不穩,被請到陸府雅間休憩。
許久后,賓客散盡,外面喧囂聲漸于微末。
阮意歡閉上眼,腦海中正勾勒著今日看到的身穿大紅喜袍的陸君衍。
突然,門被猛地推開。
陸君衍闖了進來,滿身酒氣,看阮意歡的眼神灼熱無比。
阮意歡有些驚惶,卻也知道他不該在此。
“陸太傅酒醉走錯了,你該去與公主洞房花燭!”
孰料,陸君衍卻置若罔聞,不由分說地朝阮意歡,狠狠欺身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