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我的人生,會如我的劍法一樣,日復一日的重復,上班下班,拉屎吃飯,娶妻生子,然后再讓我和我媳婦夜以繼日辛勤耕耘兒子,繼續重復我的人生,甚至繼承我那沒什么用的無名劍法。但這樣的重復循環,在我二十八歲生日那天,終于被命運無情的打破了。
那天下班后,我手里攥著本月省吃儉用攢下的幾百塊,請幾個好朋友以及我談了三年的女朋友在我家門口的一家名為“差不多”的飯店,好好吃一頓。
作為主人,我早早的就去包廂里等朋友們的到來。隨時間的推移,小伙伴們也陸續出現。有的拎著蛋糕,有的一進門就高呼生日快樂。而這其中,與我關系最為要好的李胖子,卻有點姍姍來遲的意思。他的生日禮物,則更是有點出人意表——
那是一朵嬌艷的黃菊花。
看到這情景,我頓時是滿腦門子的黑線。心想老子我過生日,***給我送一朵上墳用的菊花,這是幾個意思?大概,我也是被這死胖子的氣糊涂了,一肚子罵娘的話到了嘴邊,我卻一句都沒說出來,最后我指著李胖子的鼻子,哆嗦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送我菊花是啥意思?”
胖子看我氣得臉都變形了,但卻滿臉不在乎的說:
“送菊花怎么啦?菊花不是花么?男女都平等了。菊花要受歧視?憑啥就不能送人?再說了,這是有寓意的。”
“有啥寓意,說!”
我瞪著胖子,狠狠的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胖子卻還是一臉不在乎,甚至還有點得意的回了我一句,說:
“祝你活到死啊!”
胖子此言一出,我當場栽倒在地。屋里的其他幾個哥們兒聽了之后,齊齊的沉寂了幾秒鐘,旋即樂得前仰后合,趴倒一片。
等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胖子還在那頗為得意的看著我。我哆嗦著手,指著他說:
“死胖子,我他媽要不是打不過你,早就該跟你絕交了......”
就在我們屋里的幾個人鬧得歡的時候,包間里又走進一個人。這個人,自然是今天我喊來的最后一個人——
我相處了三年的女友,韓梅梅。
呃!我不叫李雷,但她,的確叫韓梅梅。
身為我胡某人的女朋友,又是今天壓軸出場的人物,毫不意外的給我帶來了今天最貴重的生日禮物,那就是一個滿身名牌的帥氣男人......
我很希望,這個男人是梅梅她爸,或者是她哥。不過,從他們相互依偎的姿態來看,這僅僅是我一廂情愿的幻想而已。梅梅在進門之后,就直接了當的對我說了一句:
“胡言,我們分手吧!”
說完,她也不等我回答,就轉身,在那個帥氣男人驕傲的身姿掩映下,挽著他的手,款步離開了。
我,則只能傻呆呆的愣在原地。然后抽動自己的嘴角,扭動有些僵硬的脖子,看了看我身邊的朋友,癡癡的說:
“梅梅......梅梅她開玩笑的。”
說完,我又把臉轉向另外一邊,看著另外幾個朋友,說:
“梅梅......她開玩笑的。”
沒有一個人說話。我,想要再說一遍,“梅梅她開玩笑的。”結果,我卻發現我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今天,我滿二十八歲。
梅梅,與我相戀三年。
我們雖未曾說過什么海誓山盟,非你不嫁之類的話。
但我知道,她對我很重要。
甚至在我那個即將重復一生的情境當中,也都有她的身影存在。
可,這是為什么呢?為什么一點預兆都沒有,她就這樣與我分手了呢?
為什么,又非要在我二十八歲生日這一天呢?
我呆立在原地,想不出這些問題的答案。腦子里開始不停的閃現過往三年當中,我和她的快樂時光。她的一顰一笑,舉止言談,如電影膠片一樣不停的閃影著。只是,這部剛剛結束的電影,是倒映的。似是很久,又抑或只有一瞬,電影便從剛才的一幕,閃回到我們初識的那天。然后,戛然而止......
我全身猛的一震,從記憶回到了現實,旋即抓起桌上的一瓶酒,仰著脖子便開始往自己的喉嚨里狂灌。此時,我完全喝不出這是啤酒還是白酒,只知道喉嚨里流淌的液體苦澀且辛辣,刺激著我身體里的每一條神經。身邊的朋友們,似乎一直在攔著我,但我卻絲毫沒有意識。等到酒瓶里的最后一滴液體也滑落之時,我直接一甩手,把空瓶摔在了堅實的地面上。玻璃炸碎,我則甩開朋友們的手,直接朝飯店門口沖了出去。
等我跑到飯店門口的時候,看到馬路對面,那個帥氣的男人正在給梅梅拉開車門。那是一輛瑪莎拉蒂。一輛我大概一輩子都買不起的車。而車旁的他們,一個瀟灑帥氣,一個滿面幸福。似是一副畫卷,一副完全沒有我煞風景的畫卷。
我愣在原地,只能這樣欣賞著畫中的她。
而馬路對面的梅梅,好像也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在即將踏上車的一瞬間,轉回頭,看向了我。那個帥氣男人也循著她的目光,看向了我。片刻之后,他在梅梅耳邊低語了一句,便折身穿過馬路,朝我走了回來。
待他走到我面前時,帥氣瀟灑的姿態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副囂張的臉,他微微抬著頭,用鼻孔看著我說:
“胡言是么?我叫王洪祥,我禮貌一點,叫您一聲前輩。不過,還請你以后自重一點,安安分分的做一個窮鬼,以后,不要糾纏梅梅。否則......”
說著,他微微揚起手,在我的左臉上輕輕的拍了兩下。似是在挑釁,也像是在威脅加侮辱。
我倒是沒在意這帥氣男人對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眼睛依舊只顧著看向馬路對面。而緊隨我沖出飯店的李胖子,看到這樣的情景,卻一下子就火了,沖到我面前,一把就把那王姓小帥哥推了一個趔趄,然后粗著嗓子喊:
“***用別人用過的二手貨,牛逼個什么?”
面對胖子的辱罵,對方瀟灑依然,只抬手撣了撣西裝上被胖子推過的位置。然后輕笑著說:
“二手貨找接盤俠不是正好嗎。”
話,說的瀟灑含蓄,侮辱的意味,卻更濃了。胖子這下,更是火冒三丈,還不等我說話,他直接沖上前去,一把抓住對方的衣領,扯著嗓子大吼道:
“你個臭傻X,你才是接盤俠.....”
這一嗓子,直接把對面干懵了。我當即也懵了。
我身后那幫朋友一聽胖子這話,全都把目光投到別處,假裝不認識我們。王姓帥哥那邊,也是被胖子雷得一愣,但很快就開始哈哈大笑。隨后他輕推開胖子抓著他衣領的手,轉身朝他的瑪莎走去。胖子這邊,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點問題,轉身對我歉意的一笑。而我,心里卻是另外一番滋味。
我不知這種滋味是屈辱還是憤怒,更不知是因為失戀,還是因為對方挑釁,總之腦子里一陣陣的嗡嗡作響,身子不停的開始抖動。雙手更是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心頭也揚起一股邪火,只想沖上去,對著瑪莎邊上那張帥氣的臉來那么一下。
想著,我就開始低下頭在地上開始亂找。城市的馬路,自然不會頭板磚,但很快,我便在“差不多”飯店隔壁的一家五金雜貨店門口,看到了一排擺的整整齊齊的皮搋子,皮搋子的皮碗,也在路燈的映射下,顯得熠熠生輝。而我,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抓起一個和我頗為有緣的皮搋子。隨即轉身,對著馬路對面,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了一聲,
“姓王的......”
話音未落,我便緩緩的抬起我的手,皮搋子在我的手中,被我緩緩揚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而我的身姿,也如那本無名的殘破殘破劍譜上的插圖一樣,身如滿月,如彎弓。而在下一刻,那一式我已經練了二十年的無名劍法,也帶著磅礴的氣勢,向著馬路對面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