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來了消息,江語如得去上班了。
她是軍屬又讀過書,被分配到部隊旁的軍服廠畫設(shè)計圖。
不用每天都去,但廠里來了新的設(shè)備需要她去畫樣板圖。
“萬里河山紅爛漫,文化革命勝利輝煌,工人階級領(lǐng)導(dǎo)一切……”
聽著廣播里李萍清的聲音,江語如滿心煩悶。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卻又在辦公室門口碰到李萍清。
“語如姐,為了感謝皓澤對我的照顧,今天你們夫妻倆上我家吃飯吧。”
“其實我也想向你道個歉,我知道自己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江語如看著她毫無誠意,甚至還帶了絲炫耀的眼神,更覺反感。
“幫你的是皓澤,和我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你謝他就夠了。”
頓了頓,她言語犀利起來:“不過你們確實該注意,就算你不為盛皓澤,也該為自己的名聲考慮,免得被人說你蓄意插足軍婚家庭。”
李萍清沒想到江語如說話這么直白,羞憤難當(dāng)?shù)丶t了眼:“你……”
江語如懶得跟她周旋,抬腳就走。
沒想到盛皓澤在廠門口等著她。
他穿著作訓(xùn)服,手里還拎著兩條鯽魚。
“看你這幾天氣色不好,我去供銷社買了兩條魚,一會回家燉個湯給你補補。”
江語如望著眼前眉眼俊朗的男人,心中五味雜陳。
拋開關(guān)于李萍清的事,盛皓澤算是個稱職的丈夫。
但對已經(jīng)重生了的她來說,這些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江語如正想說話,卻聽有人驚呼:“那不是李萍清嗎?怎么站樓頂上去了?”
她和盛皓澤一愣,順著大家的視線向樓上看去。
只見李萍清站在七樓的天臺邊緣,對著樓下一群人哭訴。
“語如姐,我和盛營長清清白白,可你一再誤會污蔑我們的關(guān)系,還罵我不知廉恥……”
“我知道我說什么你都不會信,只能以死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江語如還沒反應(yīng)過來,盛皓澤扔下魚就沖向樓道。
不到一分鐘,天臺邊緣的李萍清就被一雙有力的手給抱了回去。
很快,滿臉淚水的李萍清被江語如扶了出來。
“道歉。”
盛皓澤看著江語如,聲音冷硬。
江語如心猛然一揪。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他不分青紅皂白就讓自己道歉,偏心偏的也太明顯了。
“她跳樓是她自己覺得羞愧,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見江語如依舊是那副倔強樣,盛皓澤眉心緊蹙,拽著她走到旁邊壓低了嗓音。
“你知不知道,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淹死,別人不管跟你有不有關(guān)系,但你得先保住你自己的名聲。”
“這么多年,你總是不顧別人的感受,看看整個院里哪一個人沒被你得罪過?”
“今天正好借這個機會,你去給你得罪過的人道歉,免得以后難做人。”
一字一句,聽得江語如心涼了半截。
這話說的真仁義漂亮啊。
可他忘了,自己剛嫁給他的時候,也是溫柔謙順的。
是他一次次為了李萍清把自己獨自拋下,和自己爭吵。
甚至在她生小文大出血的時候,他卻在幫李萍清搬家,如此樁樁件件,才把她逼成了個怨婦。
回想起上輩子的種種,江語如紅了眼。
她抗拒著要掙脫,但盛皓澤的力氣越來越大,眼神也越來越堅決。
看來自己要是不道歉,他是不肯放手了。
兩輩子以來,江語如在有李萍清的事情上從來沒有贏過。
不論什么辦法,盛皓澤最后總能逼得她低頭。
盛皓澤看著江語如哀怒的眼神慢慢平靜,愣神間,只聽她朝李萍清說了句:“對不起。”
下一秒,她用力抽出手,在所有人異樣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萍清怔了瞬。
她沒想到江語如真的會乖乖道歉。
偷偷看了眼盛皓澤臉色,她立馬換了副委屈未盡的表情:“皓澤,誤會解開了就好……”
然而盛皓澤看也沒看她,匆匆朝江語如追過去。
江語如回到軍區(qū)大院,挨家挨戶敲門,只要見著人就說一句‘對不起’。
平時來往不多的軍屬都是一臉疑惑,而以前和江語如有爭吵的,上來就是一盆帶著冰碴子的刷鍋水。
“滾遠點!別臟了我家門口的地兒!”
面對謾罵,江語如只是用袖子擦干了水,然后敲響了下一家的門。
直到敲完所有軍屬家的門,她身上已經(jīng)沾滿各種穢物。
江語如顫抖著深吸口氣,轉(zhuǎn)身望向一直跟在自己不遠處的盛皓澤。
她含著淚,解脫一笑:“盛營長,滿意了嗎?”
盛皓澤微縮的眸子顫了顫,說不出話。
江語如沒有理會他,徑自和他擦肩而過。
道完歉,就算她還完了這兩輩子因為盛皓澤而作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