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裴瑯早早地站在馬車旁等著我,他身著一襲天青色袍子,玉冠束發,清俊得仿若謫仙。
馬車剛駛入蓉城別院,裴瑯祖母的貼身老嬤嬤便在訓斥下人:“糊涂東西!說了多少遍,這個女人的馬車要從角門進!老祖宗交代過,這個女人命格不好,會影響咱家王爺的運勢!”
我咬緊牙關,努力克制著情緒。
裴瑯握住我的手,輕聲安撫:“祖母她向來這樣,迷信了些,你別放心上。”他的聲音溫柔,卻無法掩蓋他眼中的無奈。
飯桌上,祖母正眼都沒瞧我一眼,反而熱絡地和趙庭軒、許卿卿攀談。
她從一開始就對我心存芥蒂。
她或許是從那些風言風語中,敏銳捕捉到了一些關于我的秘密,便對我生出了深深的厭惡。
可裴瑯卻堅持要娶我,面對他的決絕,她最終只能選擇無奈妥協。
然而,五年過去了,我的肚子毫無動靜,她的耐心似乎也要被消磨殆盡了。
裴瑯剛往我碗里夾了一只蝦,祖母的筷子便“啪”地一聲拍在桌上:“她是手斷了還是怎么的,要你來伺候?娶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回來當祖宗供著?”
她的聲音尖銳刺耳,每一句話都深深刺痛著我的心。
裴瑯微微皺眉,剛想開口,卻被祖母打斷。祖母一臉不滿:“她既然當了裴家的媳婦,就要恪守當媳婦的本分,伺候夫君、孝敬長輩、開枝散葉。這么些年了,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個孫媳婦,做得實在太不像話了!”
裴瑯輕嘆一聲,在桌下輕輕安撫地拍了拍我的膝蓋,“祖母教訓的是。”
許卿卿臉上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開口說道:“老祖宗別生氣呀,讓姐姐多學著伺候便是。咱們做娘子的,一定要學會為夫君分憂。”
祖母抬手指著我:“你給我站起來!起來給大家布菜!又不是什么金尊玉貴的公主!該好好學一學怎么伺候一家子,學學做媳婦的規矩了!”
裴瑯起身想要阻止,許卿卿卻搶先一步開口:“哎呀,今天真是有福氣了,讓堂堂攝政王妃伺候。那就先謝過王妃了,受累給我們布菜。”
裴瑯有些歉意地看著我,沒有再開口。
我只好站起身,拿起筷子,先是給祖母夾了一筷子菜,然后是裴瑯。
最后,我走到許卿卿身旁,為她盛了一碗烏雞竹蓀湯。
然而,許卿卿卻故意偏過身子,推了我一把,那碗熱湯瞬間傾灑而出,全部澆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腿上、鞋襪瞬間濕透,滾燙的湯汁讓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哎呀!你怎么沒拿穩呀!”許卿卿驚呼一聲,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你傷著我不要緊,萬一傷了我肚里的孩子可怎么辦!”
祖母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聲音冰冷刺骨:“廢物,這么點小事都做不好!”
她冷冷地瞪著我,“林雨眠,我看這飯你也別吃了!回廂房換身衣服,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你給我聽好了,明年這個時候,肚子還沒動靜,我就讓裴瑯休了你!”
我下意識看向裴瑯。
然而,他的目光卻緊緊盯著許卿卿,神色滿是擔憂,仿佛我真的傷到了她似的。
我的心瞬間涼透,腿上的灼燒感越來越強烈,我只能頹然地轉身,一步步走向廂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痛從腿蔓延至全身。
我在廂房里發了很久的呆,懶得去處理腿上的燙傷。
這些年的往事一幕一幕在腦海里涌動,一樁樁、一件件,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正思緒萬千的時候,東邊的廂房傳來了響動。廂房隔音不太好,我竟然清晰地聽到了裴瑯壓抑而痛苦的聲音。
“卿卿,我好想你。”他的聲音里滿是克制,卻又透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渴望。
光天化日,他們竟然如此放浪。
許卿卿的聲音甜得發膩,“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為我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可我爹讓我必須嫁給趙庭軒,今生恐怕是無緣做夫妻了。”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今天,你就讓我好好報答你,好不好。”
裴瑯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隱忍:“不,你如今懷了孩子,這怎么行呢?”
許卿卿卻打斷了他:“剛懷上沒多久,大夫說可以行周公之禮……”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仿佛在誘惑著什么。
我捂住耳朵,試圖阻隔那些刺耳的聲音,然而兩人動情的喘息聲卻不斷傳來,仿佛無數根無形的針,在我心上狠狠地扎著。
我死死捏住拳頭,直到指甲斷裂,鮮血滲出。
大顆大顆滾燙的淚水砸在手上,混著指甲上的血滴到了地上。
也許,早就該做個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