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長公主設宴,盛京的名流顯貴齊聚一堂。
往日里,我從不參加這樣的宴會,可這次,我破天荒讓裴瑯帶著我一同前往。
他有些驚訝,但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自從蓉城別院回來后,他總覺得我似乎有些怪怪的,但我的舉止卻和往常一樣溫柔,讓他有些捉摸不透,他只當我還在生祖母的氣,便沒放在心上。
到了公主府,許卿卿夫婦也在場。
曲水流觴,觥籌交錯。酒過三巡,許卿卿端起酒杯,笑容燦爛,“長公主,光讓這些胡姬跳舞多沒意思??!”
長公主抬頭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問:“哦?那你有什么想法?”
許卿卿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我,我心里頓時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然,她飲了一口酒,語氣輕松地說:“聽聞攝政王妃從小能歌善舞,不如讓她和這些胡姬一起跳舞,給長公主助助興怎么樣?”
還不等我拒絕,兩個身材高大的嬤嬤已經上前,一左一右扣住我的胳膊,不由分說地把我帶到了更衣的地方,強行讓我換上了一襲輕薄的紗衣。
我咬緊牙關,只能硬著頭皮上臺。娘親是教過我跳舞,但自從出事后,我全身爬滿了傷疤,再也沒跳過舞。成婚后,我也不喜歡和外人接觸,很少拋頭露面。全盛京的人都知道攝政王妃一向深居簡出。
突然,我寬大的衣袖被一個胡姬踩住。
“撕拉”一聲,整條袖子被扯斷,布滿疤痕的手臂暴露在眾人面前。
臺下的貴婦們紛紛發出驚呼。
“天啊!快看她的手臂,好可怕!”
“聽說,這個攝政王妃成婚前就破了身子,是個水性楊花的!”
“你看啊,她身上那些印記!像不像,男人咬的?!”
一位誥命夫人手指的團扇墜地,她壓低聲音,語氣里滿是鄙夷:“那些看起來就是牙印,她難道是窯姐兒出身?!難怪攝政王成婚五年無子!”
“有傷風化!有傷風化!”眾人的議論聲像利箭一樣不斷扎進我的心口,我的眼前不斷晃過曾被欺辱的畫面,大腦一片空白。
眾人的目光不斷灼燒著我,當年被人啃咬的傷口似乎在隱隱作痛。
我環抱住身體,忍不住瑟瑟發抖。
許卿卿走上臺,伸手扣住我手腕。她靠近我,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喜歡我為你準備的這份大禮嗎?”
我下意識推開了她的手。
“啊——”她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我推開她的瞬間,她竟捂著肚子向后倒去,跌下了臺。
裴瑯風一樣沖了過來,比趙庭軒快一步跑到了許卿卿身前,扶起了她,“你有沒有事?”
許卿卿臉色蒼白,咬著雙唇,樣子楚楚可憐:“林雨眠!我好心想要幫你,你怎么推我!”
裴瑯怒瞪了臺上的我一眼:“你推她做什么?她還懷有身孕!你先回家!”
許卿卿眼淚落下:“我的腿,好像動不了了。”
裴瑯朝著長公主行了一禮,眼里是掩飾不住的焦急:“公主,我陪著她們夫婦去太醫院診治!”
長公主揮了揮手,“快去吧!”
裴瑯看都沒看一眼此刻臺上狼狽不堪的我,便和許卿卿夫婦一同匆匆離開了。
宴席散去,嬤嬤帶著我出公主府。
眾人看向我的眼神鄙夷又直白,我只覺得渾身被刺痛。
踏出大門前,那位誥命夫人用力擠開了我,滿臉嫌棄地冷哼一聲:“哼,我還以為攝政王妃是個安分的,沒想到是窯子里出來的!心狠手辣!不知廉恥!這等臟貨早該吊死在西市口!”
誥命夫人用帕子掩鼻,倒退了幾步,“長公主怎么什么臟東西都請過來!窯子里的腌臜貨!晦氣!”
周圍的貴婦們也紛紛點頭附和,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著。
我一言不發,默默地登上馬車。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始終沒有落下。
我又能如何反駁呢?
曾經失去的清白,曾經受過的折辱,都是無法抹去的事實。
這一刻,我的心如死灰,對裴瑯最后一點情意也化作灰燼,隨風消散了。
*
另一邊,裴瑯陪著許卿卿看完大夫,打道回府。
剛走到離大門口不遠的地方,他發現府中火光沖天,喧鬧聲一片,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幾個灑掃婆子抱著水盆在四處奔走,整片西院都籠罩在赤紅的火光中。
府上的家丁踉蹌著迎上來,撲跪在他跟前。
“王爺!不好了!府里走水了!”
裴瑯一把揪住家丁的衣領,急道,“夫人呢?夫人在哪兒?”
"夫人說要在書房抄經..."家丁聲音顫抖,“現下,書房已經燒成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