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店屋頂上掛著大大小小的紙扎,使得人高馬大的陳二狗跟在老人身后不得不貓著腰,不然這些紙扎會直接打在他臉上。
陳二狗看著飄在屋子里那些紙扎,想著這些若是和他的臉來個親密接觸,應該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感受。
老人應該是年紀大了,走路有些緩慢,但看上去還算穩當。
走了約莫十步。
掀開面前白色繡著垂柳和幾只燕子的門簾,走了進去。
簾子后面是個還算寬敞的院子。
那兩層中式樓,看上去頗有些年歲了。
院落打掃得很干凈。
一走進去就傳來一陣歌聲。
“馬馬嘟嘟騎。”
“騎到嘎嘎去。”
“嘎嘎不殺雞啊。”
這是兩個女孩子的聲音,聽上去很美好。
陳二狗尋聲望去,自詡見過不少大場面的他,見到眼前的場景,還是有些脊背發涼。
門口旁邊的板凳上坐著兩個成年女性大小的紙扎人,黑棉褲,對襟花棉襖,粗長的辮子。
紙扎人面前放著一張木桌,上面放著面板,搟面杖,一盆肉餡。
兩個紙扎人坐在屋檐下包餃子!!!
“娃娃我要回去。”
歌聲就是從這兩個紙扎人口中唱出來的。
兩個紙扎人搖頭晃腦的一邊唱一邊包餃子!
陳二狗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的天空。
這個世界是假的吧?
頭頂上的天空瓦藍瓦藍的,晴空萬里,一碧如洗。
美的確實虛幻。
如果不是之前他爺爺提醒過,在地獄紙扎店里看到什么都不要驚慌,陳二狗都想轉身就跑了。
走在陳二狗前面的老人在一張搖椅前,停下了腳步。
“小姐,來客人了。”
本來來來回回搖晃的搖椅停了下來。
歌聲戛然而止。
搖椅上躺著個穿著中式改良風格裙裝的姑娘,臉上蓋著一把折扇,折扇上寫著兩個字,聽話。
以陳二狗的審美來看,這個字寫的相當一般。
這姑娘應該就是陳昭愿。
老人說完這話,轉身走了出去。
陳二狗這才看見,搖椅旁邊還有一只白色帶黑色花紋的貓,懶洋洋的趴在墊子上瞇著眼睛。
陳昭愿拿下臉上的折扇。
陳二狗這才看到這件紙扎店老板娘的樣子,整個人看上去十分年輕,五官秀氣,膚色很白,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悶出來的白。
單單看模樣,最多也就二十出頭,只是……
聽他娘親朱芳芳女士的描述,二十七年前,陳昭愿就是這樣子。
也就是說眼前的人如果真的是二十七年前的陳昭愿,她至少也得五十歲左右了。
不合常理,這間紙扎店里的一切似乎都不合常理。
陳昭愿睜開眼睛看著站在他面前的男子,圓寸頭,身形高大,五官端正,脖子上戴著一根黑繩綁著的墨玉墜子。
同時陳二狗也在打量陳昭愿,那是一雙什么樣的眼睛,明明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但眼睛卻仿佛看透了世事。
陳二狗甚至有一種感覺,仿佛自己在她面前,整個人都是透明的。
“陳二狗。”
聲音帶著些許冷意。
這三個字一出來,傳來一陣低笑。
笑聲是從屋檐下那倆包餃子的紙扎人身上傳出來的。
雖說這么多年,陳二狗早就習慣了這個名字引來的嘲笑,但被兩個紙扎人嘲笑,還是生平第一次。
“你記得我?”
“當然,你的名字還是我起的。”
“那真是謝謝你。”
陳昭愿仿佛沒有聽出陳二狗這句謝謝你背后的含義。
輕笑道:“確實應該謝謝我,不是我的話,你現在非死即殘。”
關于這個,陳二狗聽家里人說起過,本來在紅旗下長大的他不信,小時候就鬧著要改名,然后被他爺爺往死里抽了一頓。
長大后賊心不死,拿著一堆材料準備偷摸著改過來,誰知,出門的那一刻被車撞了……
陳二狗要改名這件事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所以大家都認為這場車禍只是意外。
但老陳家的人個個是犟種,陳二狗自然也不例外。
在醫院里休養了大半個月,改名之心依舊,出院的那日,還沒走出醫院大門。
好端端的被一個因為付不起醫藥費的病人,從三樓翻下扶手,跳下去,恰巧就砸在了陳二狗那條受傷的腿上。
托陳二狗那條斷腿的福,那病人沒事,陳二狗那條腿傷上加傷,再次入院治療。
這時候他爺爺終于反應過來了。拄著拐棍再次殺到了醫院。
在病房中,當著主治醫師和護士的面,讓司機小王上前搜索什么東西。
很快,小王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搜出了戶口本,身份證,二寸照片……
小王把這些東西拿到陳二狗爺爺面前,給他看了一眼。
陳得勝跺跺拐棍:“你是不是又想改名字?”
陳家人敢作敢當。
“是。”
“好,那就沒冤枉你。”
陳二狗他爺爺陳得勝說著舉起拐棍就要打。
朱芳芳女士趕緊攔著:“爸,孩子腿還傷著呢!”
“我打他那條好腿,看這孽障還想不想去改名。”
”爺爺,這次我真的不改了!”
“真的?”
“真的!”
陳二狗就陳二狗吧,總比腿真的斷了強,名字和命比起來,確實還是命比較重要!
……
陳昭愿指了指旁邊竹子做的小椅子:“坐。”
坐下之后,陳二狗發現這個院子里一絲風也沒有,但他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有風還有點冷。
天空似乎也沒這么藍。
等等,樓?陳二狗回想了一下,他下車之后從外面看到這家紙扎店,好像沒有看到什么樓?
還是說他記憶出現了偏差?
不可能,從小到大他記憶力都是很好的。
“噠噠噠……”的聲音傳來。
“客人,喝水。”
陳二狗抬起頭來看到紙扎人的臉,強大的心理素質還是讓他接過了那杯茶。
甚至還十分有禮貌的說了聲:“謝謝。”
“說說吧,找我什么事?”
“您怎么稱呼?”
“陳昭愿,你可以叫我老板娘或陳小姐。”
“陳小姐,我是s城刑警大隊的隊長,最近遇見個案子。”
陳二狗說著掏出手機,找到一個新聞頁面遞到陳昭愿面前。
頁面上寫,S城數位少女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需要我做什么?”
“我們現在掌握的線索,有嫌疑人,但找不到失蹤的女孩,您能不能幫我們找到這些失蹤的女孩,生也好死也好。”
“一百萬。”
“我剛剛付過一萬了。”
“那一萬塊只是見我一面的錢,干活得另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