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喜珠看著他天不黑就在堂屋的里鋪好了睡覺的窩。
打著補丁的黑被子,一個鋪一個蓋。
然后看他脫了泥巴鞋,衣服都沒脫,就躺到了被窩里。
她皺著眉搖了搖頭。
活的這么粗糙的嗎?
她洗漱好,從他旁邊經過進臥室的時候。
那股臭腳味兒,直接熏得她流了眼淚。
算了,算了。
還是老老實實找份工作,養活自己。
陳青山的烈士撫恤金,她消受不起,更別提生孩子了。
她要是躺在他身邊,能把自己的胃都熏得吐出來。
進了臥室,拉開昏黃的二十五瓦的小燈泡,房間的書桌上擺著一堆的瓶瓶罐罐的。
原身是家里老小,上面兩個哥哥,爹娘又疼,雖然是鄉下人,但日子比城里的雙職工家的孩子過得還舒坦。
臉上用的東西,雖然都不算是高級貨,但也都不便宜。
都是幾塊錢一盒的東西。
她打開那盒寫著鴨蛋香粉的蓋子,里面撲面而來的桂花香,很好聞的。
她這鼻子被陳青山熏得,聞什么都覺得有一股臭味兒,獨獨這個香粉,越聞越好聞。
她拿著那個盒子,聞了好大一會兒才放下。
放下香粉,往臉上薄薄涂了一層美加凈。
本來想讓陳青山洗洗臉,借給他用自己的美加凈,說不定能緩解一下他臉上的曬傷。
結果她剛起身打開臥室的門。
就聽見震天的鼾聲。
如雷一般,帶著調子,曲折婉轉。
姜喜珠:.....
她真是服了。
陳青山看著那扇門關上,收了些鼾聲。
昏黃的燈光從臥室的門縫里透出來,形成一道豎影。
房間里,姜喜珠手里握著一根鉛筆,奮筆疾書,她要向組織檢舉劉文瀚。
原書里,劉文瀚和周雪瑩結婚的時候,周雪瑩已經懷孕兩個月,后來孩子是以早產的名義生下來的。
也就是說,原身來這邊沒多久,周雪瑩就懷孕了。
這個年代,軍人導致女同志未婚先孕,即使后來結了婚,也是要被戳著脊梁骨罵的。
娟秀的字跡,寫滿了兩整頁的紙。
細數了劉狗蛋如何的忘恩負義,接受姜家的資助,讓姜家人為他爺爺養老送終,寫下保證書,卻又背信棄義不履行約定。
并且花言巧語的誆騙她,聯合周雪瑩的爸爸周團長,設計他和陳青山有染。
破壞了她和陳青山個人的幸福。
最后還上了價值,寫他侮辱婦女,侮辱勞動人民,腳踏兩只船,全篇都比著部隊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指責。
寫完以后,她原本想著明天再給陳青山看。
舉報信,她打算明天就交上去,對劉狗蛋這樣蠅營狗茍的人,多放著一天,就惡心自己一天。
她一天都不能忍。
原身來這邊兩個多月,除了劉文瀚,沒有任何的社交,家屬院也沒有可以信任的人。
但陳青山人還算可以,先前的時候還提醒過原身,告訴她劉文瀚的真實嘴臉,只不過原身沒信罷了。
被迫結婚后。
原身提出盡快離婚,他一口答應,還提出會給她二百塊,作為害她被迫結婚的補償。
陳青山雖然邋遢,但品行還算端正。
在招待所里,用手握著匕首的刀刃讓自己保持著清醒,都沒對原身做任何不好的行為。
所以她斷定。
陳青山,可信。
而且,她對同為炮灰的陳青山,有著天然的親近感。
拉了燈,躺到了硬邦邦的床上。
剛閉上眼,猛然一想,那些影視劇里,燈光昏暗的時候最容易生出旖旎的心思了。
不如再試試?
就她這漂亮的小臉蛋,稍微用些手段,再溫柔體貼些,陳青山對她動心,也不是什么難事兒吧。
男為悅己者容。
說不定動心了,陳青山就愿意洗澡刮胡子剪頭發了。
她可不想真離了婚,頂著二婚的名頭回鄉下。
讓陳青山去安置辦給她申請一份工作,捧著鐵飯碗,以后再領著撫恤金,養著孩子,不美滋滋的。
就是烈士遺孀的名頭,改嫁也有組織幫著安排,肯定比她爹這個大隊村支書介紹的人好啊。
他爹娘兩個哥哥,為了她能從鄉下嫁到城里,過上好日子。
省吃儉用,供她讀書,甚至培養劉狗蛋。
她決不能這么灰溜溜的回去。
先勾引,到手了,再慢慢改造!
如果可以,改變他早死的命運,也不是不可以!
下定了決心后,她猛地從床上坐起身。
從桌子上拿起火柴,點亮了桌角的柴油燈,先從抽屜里拿出來那一盒“香約”牌的香膏。
在腕上,耳后,脖子上都點涂了指甲大的位置,用手扇了扇,覺得味道不重。
才拿著寫好的舉報信。
打開臥室的門走了出去。
陳青山的地鋪打在堂屋里,距離臥室門最遠的地方,堂屋的燈泡是壞的,她提煤油燈的行為正合適。
煤油燈光弱,會拉近兩個人的距離,除了鼻子受些罪。
她拎著燈往地鋪的地方走。
陳青山的鼾聲比剛剛要小了一些。
她蹲在他的床鋪頭上,沒忍住又打了個噴嚏。
決心下的再好,真靠近了,聞見這股味兒,還有他流浪漢一樣的發型和胡子。
還是容易生出退縮的心。
陳青山在她開門的時候,就完全清醒了。
隨著她的靠近,他的手慢慢摸到枕頭下面,那里放著一把軍用匕首。
剛夸她聰明了一點,她不會又蠢到要對他下手,謀殺親夫吧。
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她給家里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周雪瑩已經懷孕了。
那劉文瀚肯定迫切的想把這個曾經的鄉下未婚妻趕走。
光結婚離婚讓她壞了名聲,被逼著回老家,始終有隱患。
謀殺親夫,可以直接一勞永逸。
應該也不至于蠢到連劉文瀚讓她殺人,她都信吧。
他也拿不準。
她的性格不同于常人,智商也不是很穩定的樣子。
人蹲到他頭邊的時候,他已經在被子里拔掉了刀鞘,做好了戰斗準備。
“青山~你能不能幫我看個東西。”
姜喜珠給自己心理建設完,輕輕的開了口。
到嘴邊的陳青山同志,被她吞下去換成了溫柔的青山。
這個家里,唯一的家電,就是那塊掛表。
現在時針指著九。
九點整。
她估摸著陳青山是執行任務太累了。
看人沒醒。
她正糾結,還要不要再叫。
畢竟他嘴巴里也是臭臭的,跟他說話,她很需要勇氣。
“看什么?”
陳青山在被窩里,把匕首插回了刀鞘。
姜喜珠聽見他這沙啞又困倦的聲音。
嘴上說著不好意思,打擾你睡覺了。
人卻提著煤油燈,順手搬了家里唯一小方凳子過來。
“這是我寫的舉報信,明天打算交上去,你看看有沒有寫的不好的地方。”
姜喜珠把小方凳放倒坐了下來。
她身上穿著一套藍色的棉質睡衣,是長袖長褲的樣式,一頭及腰的長發,隨意的披散著。
抬手揉了揉鼻子,強忍著打噴嚏的欲望。
她既然決定和陳青山過日子,短時間內,必須要忍住這個味道。
只不過她也不由得感嘆,自己涂香膏的行為,恐怕是多此一舉了。
大概率,陳青山也聞不到。
陳青山已經坐了起來。
拿過那兩頁信稿紙,胳膊搭在膝蓋上借著柴油燈豆大的昏光看著。
姜喜珠假裝怕他看不清,不動聲色的捂著鼻子,提著燈往他的位置又湊了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