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教育局的會議室里。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夏建國、李秀蘭和夏言已經到了。
他們三人并排坐在一側,對面是一位戴著黑框眼鏡,表情嚴肅的中年男人,胸口的牌子上寫著“清北大學招生辦-王振華”。
看見我,夏言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她站起來,聲音哽咽。
“姐姐……你終于來了。”
李秀蘭立刻接上話,對著王老師哭訴起來。
“王老師,您可要為我們家做主啊!我們家小雨,她……她精神有點問題,從小就嫉妒她妹妹。”
“這次高考,言言考得比她好,她就受不了了,在網上胡說八道,非說言言搶了她的名額。”
夏建國沉著臉,一拍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家門不幸!我們做父母的,真是沒教育好她!”
夏言的眼淚恰到好處地滾落下來,她抽泣著,每一個字都說得委屈又無助。
“王老師,我姐姐她……她從小就欺負我,我的新衣服她要搶,我的玩具她要摔……這次,這次她只是看我能去清北,她心里不平衡……我求求你們,不要怪她,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考得比她好。”
她哭得梨花帶雨,肩膀一聳一聳,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好一出顛倒黑白的大戲。
王老師推了推眼鏡,將視線轉向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的我。
“夏雨同學,他們說的是事實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拉開他們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然后,我將一直抱在懷里的牛皮紙袋放在桌上,從里面一樣一樣地往外拿東西。
我的身份證原件。
我的高考準考證原件。
最后,是我那份錄取通知書的原件。
我將三樣東西并排推到桌子中央。
“王老師,我的所有證件都在這里,名字是夏雨,身份證號是夏雨,準考證號也是夏雨。”
“通知書上錄取的,也是夏雨。”
夏建國臉色一變。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言言用你的身份去答案,是為了你好!”
我終于抬起頭,正視著他。
“哦?為了我好?”
“那不如我們現在就申請,調取高考考場當天的監控錄像。”
“看看到底是誰坐在那個位置上,看看答題卡上的筆跡,到底是誰的。”
監控錄像。
這四個字一出口,夏言的哭聲戛然而止,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臉上血色褪去。
李秀蘭也慌了。
“你這孩子胡說什么!哪有什么監控!”
我沒理他們,只是平靜地看著王老師。
“老師,我申請核對筆跡與監控。”
王老師的表情愈發嚴肅,他審視著對面心虛的三人,又看看我,點了點頭。
“這是你的合法權利。”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夏言“撲通”一聲就從椅子上滑了下來,想跪在我面前。
“姐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別這樣,我們回家說好不好?你不要毀了我……”
我側身避開,沒讓她碰到我分毫。
“毀了你?現在就覺得被毀了?”
我看著她那張慘白的臉,忽然笑了。
“別急,我還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我拿出我的手機,在他們三人驚疑不定的注視下,按下了播放鍵。
會議室里,一段清晰無比的對話,突兀地響了起來。
“小雨啊!成績出來了!你考得真好!”
是李秀蘭狂喜的聲音。
“媽跟你商量個事……你把這個名額讓給你妹妹?”
“媽給你錢去復讀!你底子好……”
“姐姐,你把名額讓給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以后等我畢業嫁入豪門,我肯定不會忘了你的!”
是夏言甜得發膩的撒嬌聲。
錄音里的每一句話,都像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們三人的臉上。
夏言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不是演的,是真正的恐懼。
李秀蘭和夏建國,則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僵在原地,面如死灰。
錄音播放完畢,我關掉手機,放回口袋。
“王老師,現在,您覺得是誰在說謊?”
王老師的臉色已經冷到了極點,他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筆重重地拍在桌上。
“荒唐!簡直是聞所未聞!”
他指著夏建國和李秀蘭,聲音里滿是怒氣。
“為人父母,竟然做出如此有違道德、甚至涉嫌違法的勾當!你們眼里還有沒有國法!”
然后,他轉向瑟瑟發抖的夏言。
“還有你!小小年紀,心思如此歹毒!還想進我們清北大學?簡直是癡心妄想!”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當場宣布。
“我代表清北大學招生辦正式通知你,夏雨同學,我們錄取的就是你!任何人企圖冒名頂替,都是非法的!”
“這件事的性質極其惡劣,我們會立刻上報教育主管部門,嚴肅處理!”
王老師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蓋著紅章的確認函,遞給我。
“夏雨同學,拿著這個,你就是我們清北名正言順的學生。”
我站起身,雙手接過那份屬于我的確認函。
薄薄的一張紙,卻重若千斤。
那是我用兩世的血淚,換回來的尊嚴。
“謝謝老師。”
我轉身,準備離開這個令人作嘔的地方。
身后,是夏言徹底崩潰的、撕心裂肺的尖叫。
“不——!我的清北!我的名額!夏雨!你還給我!”
我沒有回頭。
踏出會議室大門的那一刻,所有的哭喊與咒罵,都被關在了門后。
陽光穿過走廊的窗戶,照在我身上,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