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父親被押上刑場,看到沈家滿門一百七十三口人頭落地,血染京都。
滔天的恨意將我吞噬。若有來生,我必將這對狗男女碎尸萬段,讓他們血債血償!
……
“芷曉?芷曉?你在聽我說話嗎?”
一聲溫和卻帶著一絲不耐的呼喚,將我從地獄般的記憶中猛地拽回。
我劇烈地喘息著,渾身冷汗,眼前熟悉的紫檀木書案和窗外盛開的棠花,都讓我一陣恍惚。
這不是父親的書房嗎?我怎么會在這里?
我抬起手,那是一雙白皙纖細、毫無傷痕的手。我還活著。
“芷曉,我知道這讓你為難了。”季照旬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眉宇間帶著一絲清高的憂郁,“可芝芝她……她孤苦無依,身子又弱,我實在不忍心看她再等下去了。我們先把婚禮延后,讓我先以貴妾之禮迎她進門,給她一個名分。你放心,我心中正妻的位置,永遠是你的。”
熟悉的話語,熟悉的場景。
我猛然驚醒。
我重生了。
回到了我與季照旬大婚前夕,他向我提出要先納蘇芝芝為妾的這一天。
前世,我聽到這話如遭雷擊,哭著鬧著,說他若是敢納妾,我便一頭撞死在沈家門前。我將蘇芝芝視為平生之敵,拼死阻止她進門,最后鬧得她被許給了一個跛腳書生,不久后便投湖自盡。
而這也成了季照旬心中最深的一根刺。他恨我“善妒”,恨我“惡毒”,恨我毀了他的“真愛”。后來他攀附上三皇子,第一件事就是羅織罪名,將我沈家送上了絕路。
可笑我前世竟是個徹頭徹尾的戀愛腦,以為他是真心憐惜孤女,以為他對我仍有情分。
如今,帶著兩世的記憶再看眼前這個男人,我只覺得無比惡心。
那張俊朗的臉上,寫滿了虛偽的深情和算計的精明。他字字句句說著愛我,眼底的貪婪卻幾乎要溢出來。他想要的,從來不是我沈芷曉,而是我身后丞相府的潑天富貴和權勢。
蘇芝芝,不過是他立起的一個“重情重義”的牌坊,是他用來拿捏我、試探我父親底線的棋子。
我壓下心頭翻涌的殺意,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再抬眼時,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副泫然欲泣、卻又故作堅強的表情。
“照旬,”我聲音微顫,眼眶泛紅,“我……我明白的。芝芝妹妹確實可憐,是我太小氣了。”
季照旬愣住了。
他顯然沒料到一向驕縱的我,這次會如此“通情達理”。他準備好的一肚子說辭瞬間噎在了喉嚨里。
我看著他錯愕的表情,心中冷笑。
季照旬,好戲,才剛剛開始。
我垂下眼瞼,用帕子輕輕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幽幽道:“只是……委屈你了。芝芝妹妹是你心尖上的人,如今卻只能以妾室身份進門。她無父無母,連份像樣的嫁妝都沒有,將來進了門,豈不要被下人看輕?”
這話正中季照旬下懷。
他立刻順著我的話頭往下說,臉上露出感動的神色:“芷曉,還是你最懂我!我就是擔心這個。芝芝她什么都不要,可我不能讓她受委屈啊!”
“那好辦。”我抬起頭,目光“真誠”地看著他,“我聽聞你家在城南有處祖宅,雖不大,卻也是你季家的根基。不如……你將那祖宅變賣了,為芝芝妹妹湊一份體面的嫁妝。這樣,她嫁給你,也算風光。”
季照旬的臉色瞬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