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處祖宅是他最后的家底,是他身為讀書人的“根”和“臉面”。讓他賣祖宅給一個妾室湊嫁妝,這簡直是在剜他的心頭肉。
“這……這怎么行!”他急道,“那是祖宗留下的產業,豈能輕易變賣!”
“哦?”我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原來在季狀元心里,祖宅比心上人還重要?我原以為,你對芝芝妹妹的情誼,是千金不換的。”
我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善解人意”:“你若實在舍不得,也無妨。我這里還有些私房,可以先挪出來給芝芝妹妹置辦嫁妝。只是,這嫁妝單子上,總不好寫我沈家的名字。不如這樣,我把銀子給你,你以你自己的名義去置辦,就說是你變賣了祖宅換來的。如此一來,既保全了你的祖宅,又成全了你對芝芝妹妹的一片深情,更讓外人稱贊你一句‘有情有義’,豈不是一舉三得?”
我看著季照旬的眼睛,他的瞳孔里先是閃過一絲羞辱,隨即被狂喜和貪婪所取代。
他以為我是在為他著想,以為我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他立刻握住我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芷曉!你……你真是我的賢內助!我……我代芝芝謝謝你!你放心,等我們成婚后,我一定加倍補償你!”
我微笑著任他握著,感受著他掌心的薄繭和溫度,胃里卻一陣翻江倒海。
“還有一件事,”我狀似無意地提起,“既然我們的婚事要延后,那之前交換的庚帖,不如我先替你收回來保管吧。總放在外面,萬一丟了,多不吉利。”
庚帖是訂立婚約的信物,一旦交換,婚事便算板上釘釘。
前世,我死死攥著庚帖不放,把它當成我們之間最后的聯系。而季照旬,也正是利用這一點,一邊享受著我沈家帶來的好處,一邊拖著婚事,為自己謀求更大的利益。
如今,我要親手斬斷這根繩索。
季照旬顯然沒多想,只當我是怕夜長夢多,想把庚帖牢牢控制在手里。他現在滿心都是即將到手的銀子和“情深義重”的好名聲,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好,都聽你的。我明日便將庚帖給你送來。”
“不必了。”我抽出手,站起身,走向書案,“我今日便派人去你府上取。順便,再把我給你準備的那些四季衣物、文房四寶一并取回來。既然婚期延后,這些東西放在你那里,也占地方。”
季照旬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如果說要回庚帖只是讓我安心,那連送出去的東西都要一并收回,這味道就不太對了。
他警惕地看著我:“芷曉,你這是何意?”
“沒什么意思呀。”我拿起一支筆,慢條斯理地在紙上寫下一張銀票,輕輕吹干墨跡,“我只是覺得,既然要成全你的美名,就要做得周全些。你總不能一邊穿著我沈家為你置辦的綾羅綢緞,一邊宣稱自己變賣祖宅為愛妾籌措嫁妝吧?那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我將那張一萬兩的銀票推到他面前,笑意盈盈:“季狀元,拿著吧。這是我作為‘未婚妻’,最后一次資助你。希望你用這筆錢,給你和蘇芝芝,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季照旬的臉,青一陣,白一陣。
他終于意識到,我不是在欲擒故縱,而是真的要和他劃清界限。
“沈芷曉!”他猛地拍案而起,俊朗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別忘了,我們是有婚約在身的!你這么做,是想悔婚嗎?!”
“悔婚?”我輕笑一聲,那笑聲冰冷得像三九寒冬的雪,“季狀元說笑了。我只是在成全你啊。你不是愛蘇芝芝愛到愿意為了她延后我們的婚事嗎?我被你的深情感動,所以決定退一步,給你和她騰出位置。怎么,你不愿意?”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季照旬,你聽好了。從今日起,我沈芷曉,與你婚約作罷。你想要的深情牌坊,我給你。你想要的丞相府助力,一分一毫,你也別想再拿到!”
說完,我不再看他那副見了鬼似的表情,揚聲喚道:“來人,送季狀元出去!告訴門房,日后季家的人,不必再通報了。”
管家應聲而入,對著目瞪口呆的季照旬做了個“請”的手勢。
季照旬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滿是不可置信和被羞辱的怨毒。他大概做夢也想不到,那個對他言聽計從、愛他入骨的沈芷曉,會突然變得如此決絕。
“沈芷曉,你會后悔的!”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拂袖而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嘴角的冷笑愈發擴大。
后悔?
我最后悔的,就是前世瞎了眼,愛上你這條喂不熟的白眼狼。
這一世,我不僅不會后悔,我還要讓你,和你那個好芝芝,親身體會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