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眼前是成片的珍珠貝殼。
我一陣恍,走廊里護士的議論聲隱約傳來:
“周小姐真是戀愛腦,不過住幾天院,愣是把病房改造成了海景度假房。”
葉晚晴紅著眼,盯著我摔青的膝蓋。
見我醒了,想伸手扶我,卻又倏地背回手。
可我看到了。
她雙手的掌心,鮮血淋漓,涂了藥酒。
“敬山,對不起……”
我眼眶溫熱,我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年幼時我被黎家的仇人綁架,葉晚晴扒著車門不肯松手。
最后被磨的指骨斷裂,血肉模糊。
后來我才知,她當時只有兩個打算。
要么救下我,要么陪我一塊去死,絕不讓我一個人。
那之后整整19年,她再也不允許我身上有任何傷口。
我看著驚慌失措的她,故作輕松地開口:
“對不起我什么,難是有了別的男人?”
葉晚晴有一瞬的驚慌。
但下一秒她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撒嬌獻上一吻:
“胡思亂想什么呢?道歉是因為我沒照顧好犯老胃病的你,不該讓你一個人出門!”
我看著葉晚晴信誓旦旦的眼,忽地笑了。
可葉晚晴卻像是嚇壞了。
她不顧形象地大喊醫生,我才發現自己的臉上一片冰涼。
“我丈夫從來不哭的!找出來問題,然后馬上治好他!”
葉晚晴固執地抓著那個可憐的醫生。
仿佛在逃避什么。
我想阻攔她胡鬧,手機卻在此刻震動起來。
是數十張照片。
周杰牽著男孩,站在世界各地景點打卡。
我看著照片標記的日期,恍然大悟。
葉晚晴每月“出國打官司”,都是帶他們父子出游。
五年間,他們走遍世界。
可每每我想同行,她總說舍不得我受累。
甚至,我那“從不催生”的岳父母,早已將傳家翡翠戴在了男孩脖子上。
周杰的消息還在跳:
【黎敬山,你既沒有愛,又沒有證,怎么看起來比我還像三】
【我跟你打個賭吧?我能讓她和你離一次,也能讓她永遠回不了頭】
我只回復:【你發這些,葉晚晴知道嗎】
對面頓時消停了。
葉晚晴回來時,見我怔怔地盯著海洋吊頂。
她一掃之前的陰霾,高興道:
“就知道你會喜歡。”
然后便打電話給營養師,細心地敲定我接下來一周的食譜。
媽媽臨終前說過,我繼承了她的坦率真誠,卻沒繼承她的雷厲風行。
好在葉晚晴是個周全的,有她嫁給我,護住黎氏,我亦可一輩子快快樂樂。
媽媽看透了我,卻看錯了葉晚晴。
房門吱呀一聲響了。
一個渾身濕透的男人站在門口,手里捧著一盒藥。
葉晚晴臉色驟冷:“誰讓你來的?”
男人小聲說了些什么,可并沒有換來葉晚晴的憐惜。
“出去。你身上的寒氣會凍到我丈夫。”
男人失落地嗚咽了一聲,顫抖著離開。
葉晚晴松了口氣,轉身解釋道:
“我從不招男秘書的。人事肯定忘了,明天我就辭退他。”
“藥補不如食補,每餐吃完活動活動再睡午覺。”
“出院時我給你準備了驚喜,所以要好起來哦。”
她的口吻溫柔、耐心,像在哄一個小孩子。
好一會兒,見我面露疲憊,她俯身輕吻我的額頭。
“睡吧,我守著你。”
可我不困,我只是不知該如何陪她演下去。
就在葉晚晴以為我“睡著”的半小時后,一身豹紋裝的男人鉆了進來。
葉晚晴猛地將人拽進隔間。
她的聲音有些氣憤,更多的是無奈:
“穿成這樣不怕被人看見?”
周杰聲音里滿是低落:
“你不要我,還怕我給別人看嗎?”
“不離婚好不好?那些錢我都不要……”
“如果不是碩碩長大了需要母愛,我絕不會回來給你添麻煩……”
“我知道黎先生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可我們上次玩的太激烈,你已經不能生育了……我不想讓你難辦……不如把碩碩登記在你們名下,畢竟黎氏的孩子能繼承家產,還不會被人叫野種……”
葉晚晴加深了這個吻。
接著,是此起彼伏的鞭打聲與求饒聲。
許久后,她低聲嘆息:
“不離可以。但你不能再當秘書了。我給你投資公司,你去當老板吧。”
“記住了,你絕對不能出現在敬山面前!”
周杰眼神微閃,聲音刻意溫柔:
“知道你的底線……你不拋棄我就知足了,才不敢惹他呢。”
我自嘲一笑,心臟密密麻麻地疼。
她不是不知道我媽去世時我有多恨。
半個月瘦了二十斤,面色青白的像鬼。
她心疼得陪我絕食,說我不吃,她也不吃。
可現在,她竟同意讓殺母仇人的出軌產物繼承黎氏。
十九年的情深,竟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我抱著馬桶吐了一夜,枯坐到天明。
終于回復那個一直等待的號碼:
【我答應娶你,來黎氏當法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