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又受了風寒,我很快就病倒了。
我渾身發(fā)燙,頭暈目眩,時而如墜冰窟,時而似在炭火上炙烤。
林遠山見我病得厲害,連忙喚人去請大夫。
偏在這時,柳嬌嬌又來了。
她就如同深閨中爭寵的小妾,每每見我與林遠山相處,總要尋個由頭將他引走。
這回她又說欣怡摔傷了。
自打她們母女搬來,這已是第八回說欣怡受傷了。
林遠山當真是個榆木腦袋,每回不過是些皮肉輕傷,他也信以為真。
若非如此,只怕柳嬌嬌為了拴住他的心,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要利用。
這一回也不例外,林遠山聽聞欣怡受傷,便對我道:
“你且忍耐片刻,待我送欣怡去看大夫,便來接你。”
我聽得一陣心寒:“我都病得起不來身了,你還要我如何忍耐?”
他卻道:“你到底是大人,欣怡年紀尚小,受了傷怕是要哭鬧的。”
我正欲再說,欣怡卻跑了進來。
她一頭撲進林遠山懷里,哭得梨花帶雨,還喚他爹爹。
雖是哭得傷心,但看她活蹦亂跳的模樣,分明是無甚大礙。
林遠山有些尷尬地道:“欣怡似乎并無大礙,不如我喚輛馬車,一道送你們去看大夫。”
我冷聲道:“林遠山,你是不是該先說說,為何她要喚你爹爹?”
他支吾道:“欣怡無父,見別家孩子都有爹爹,心中羨慕。她喚我一聲,我便由著她了,也是憐惜孩子。”
聽他這般說,我混沌的頭腦突然清醒了幾分。
我譏諷道:“她怎會無父?她父親不正是害得你父母含冤自盡的那個人嗎?”
話音未落,林遠山抬手便給了我一記耳光。
這一掌打得極重,不知是因我揭了他的傷疤,還是戳破了他的遮掩。
他的心上人嫁給了害死他父母的仇人,如今他還要照料仇人的遺孀***,可笑至極。
但這一巴掌卻讓我心中豁然開朗,他親手打碎了我最后的猶疑。
我提筆給姑姑寫了封信,約定在下個月就動身去京都投奔她。
雖已下定決心,但我也知道不能全靠姑姑接濟。
我得在離開前攢些盤纏。
思來想去,我決定擺個小攤。
這年頭,便是想去尋個繡娘的活計也不容易。
那些大戶人家的繡坊,都有自己的門路。
所幸如今官府對街邊小販管制不似從前那般嚴苛。
賣胭脂水粉需要本錢,我手中并無余財。
最后我想到去賣餛飩,我的手藝還算過得去。
開個餛飩攤子也要本錢,我便將林遠山成親時給我的那對金釵當了。
那是他母親特意留給兒媳的,說是傳家之物。
當了婆婆的心意,我心中有愧。
可他們又何曾善待于我?
我讓給林裊裊的那份繡坊差事,便是典當了全部嫁妝也換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