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新夫人的第一面,我就知道,她不是個好惹的。
新夫人桃腮杏臉,像只受驚的小鹿一般躲在爹爹懷里,爹爹護(hù)著她,仿佛護(hù)著剛出生的嬰兒。
所以看到我擋在路邊的一瞬間,他就暴怒地過來給了我一腳:
“臟東西,還不快滾回后院去!”
新夫人并沒有阻攔他,反而笑起來:“哎呀呀,這就是你那原配生的女兒吧?”
“看臟的,活像只裹滿泥的狗!”
爹爹被她逗得前仰后合,心情大好,隨手讓小廝扔了塊饅頭給我。
我狼吞虎咽地吃著,新夫人昂貴的華服拂過我的臟臉,我聞見一股熟悉的香味。
府里人人都說,侯爺?shù)男慕K于定下來了。
他看向新夫人的眼中滿是從未有過的柔情,地牢里也不再夜夜發(fā)出哀嚎。
新夫人性子活潑,與下人們都合得來,這才兩月,繼母留下的痕跡就全消失了。
所有人都對她閉口不提,她的娘家雖多次***,但終究被圣旨壓了下去。
所以我格外怨恨新夫人,是她的存在,才讓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疼我的人被遺忘的這樣快。
直到這日,她將爹爹帶到我跟前。
我趴在后院曬太陽,渾身臟亂不堪,活像個叫花子。
夫人為難地捂著鼻子,對爹爹勸道:
“昨日我去忠勇伯府上赴宴,伯爵夫人還向我問起這孩子。”
“他們家的嫡子也該是這個年紀(jì)了。”
爹爹別有深意地看了夫人一眼,又狐疑地看向我:
“她這副樣子,也配?”
夫人伸手想碰我,又嫌臟,最后叫丫鬟把我的臉擦干凈。
爹爹有一瞬間的失神,就聽夫人驚喜道:“真是個美人坯子!”
“我知道侯爺不喜高門貴女,可就是要培養(yǎng)一位這樣的,才能為以后的仕途做打算。”
我不知道兩人在謀算什么,只知道,以后我將住在夫人的院子里,由她來教導(dǎo)。
夫人嫌我臟,遠(yuǎn)遠(yuǎn)地走在我身前,爹爹見她這副樣子,才真正放下心來:
“這小***慣會撒嬌賣慘的,你可別像陳氏一樣……”
話到嘴邊卡了殼,爹爹只說:“別對她太好。”
夫人讓丫鬟去打熱水給我洗身子,等屋里沒了人,她的笑就冷了下來。
“小月兒,你受苦了。”她像變了一個人一般,伸手去摸我打結(jié)的頭發(fā)。
我心中恨意正濃,截過她的手,狠狠咬了上去。
血腥味逸出來,夫人卻一聲不吭,只任憑我發(fā)泄著。
等我累了,她才慢慢將手抽出,對我說:“是我對不住你。”
“壞女人!你快滾!”
我拼命推搡著她,心里卻不由自主地想,再不走,爹爹也會將你殺死的。
他一開始對繼母也是這樣好,可帶她去過地牢后,他又恢復(fù)了本性。
夫人猛地將我摟進(jìn)懷里,細(xì)弱的身軀顫抖著,她身上有著和繼母相似的味道。
我還沒見過這樣奇怪的人,最后只磕磕巴巴地憋出幾個字:
“別碰我,我身上臟。”
“再臟再臭的東西我都摸過,你算什么。”夫人松開我,眼睛里竟含著淚。
片刻后,她突然低聲問我:
“你想不想報仇?”
我一驚,脫口而出:“報誰的仇?”
“自然是你的繼母,還有誰?”夫人意識到了什么,死死盯著我的眼睛。
我想說,還有我娘。
爹爹最愛的女人,是娘親。
他第一個殺死的人,也是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