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之延快步上前,一把推開宗人府侍郎,金靴碾在奏折上。
“大膽,還不跪下給皇后道歉?”
即便他是對著侍郎說,可看向沈嫻月的半瞬,她還是捕捉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慌張和責備。
想起奏折上的那段字,她只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著,連跳動都格外吃力。
“無礙。”
賀之延剜了眼侍郎,摟著沈嫻月重新坐下。
“今日不看奏折了,都說懷孕了會腰酸,朕給你揉揉腰吧。”
感受著腰上熟練的力度,沈嫻月的心卻一點點涼透。
誰說的懷孕會腰酸?
又是給誰揉過了才這么熟練?
兩日后,坤寧宮。
太后望著溫知意,滿目慈悅。
“知意,中午想吃什么?哀家讓御膳房給你做。”
沈嫻月跨門而進,便見主位坐著賀之延,兩邊分別是太后和溫知意。
那模樣,好似她才是皇后一般。
賀之延解釋:“知意有傷不宜走動,嫻月,你坐她身側。”
溫知意柔柔一笑:“我在戰(zhàn)場摸爬滾打慣了,哪像皇后娘娘一般嬌氣?”
話是這么說,可溫知意絲毫沒有要讓位的意思。
太后狠狠瞪了沈嫻月一眼。
“還是知意懂事大氣,有些人嫁進宮,卻沒有一點母儀天下的樣子,整日沉溺在小情小愛里,耽誤皇上綿延子嗣。”
“還在這站著干什么?也不知道給我們倒茶!”
堂堂皇后,竟要做宮人的活。沈嫻月眼睫一顫,極力壓下胸中的苦澀,給三人倒了茶。
接茶水的時候,溫知意悠悠道:“聽之延說,皇后娘娘做的佛跳墻鮮美至極,不知今日知意有沒有這個口福?”
佛跳墻工序繁瑣,光是吊湯就要五六個時辰。
沈嫻月身子骨本就弱,更何況如今害喜嚴重,站久了都頭暈。
太后冷哼一聲:“剛懷孕有何辛苦的,賢良淑德做不到,做飯總會吧。”
“要是這都不愿意,只能說明她德不配位!”
太后的話宛若一把利劍,直直刺進沈嫻月的胸口,鮮血淋漓。
她看了眼賀之延,往常太后責備她,他都會維護她,今日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垂眸緊緊攥著衣角,擠出一抹苦笑:“臣妾這就去。”
走出前廳,太陽曬得沈嫻月眼前陣陣發(fā)黑。
而身后的溫馨熱鬧,再和她無關。
聽著身后的歡聲笑語,沈嫻月只覺自己仿佛是脫水的魚一般,怎么都呼吸不過來。
和賀之延在一起的這六年,她費盡心思想融入這個家。
所以太后拿她當傭人使喚,她也毫無怨言去做了。
太后吃素念佛,她便特意學了素菜,從不在她面前食用葷腥。
可一腔真心,換來的卻是太后變本加厲地使喚。
而溫知意什么都沒做,就輕而易舉地讓太后破例,允她在坤寧宮吃肉。
紫禁城風水養(yǎng)人,可她卻為何始終融不進去,逐漸消瘦?
晚膳時分,沈嫻月終于將菜端上。
放下最后一道佛跳墻,沈嫻月的指尖已經紅腫得發(fā)疼。
賀之延蹙起眉,想要去看她的手,看了眼溫知意,生生改了口:“讓太醫(yī)過來。”
沈嫻月咬了咬唇,拉住賀之延。
“之延,你送我去太醫(yī)院好不好?”
溫知意瞥了一眼,輕笑道:“這么點燙傷,一盞茶的工夫自己就好了。”
“皇后娘娘該不會是嫌知意粗魯,找借口不想和知意用膳吧?”沈嫻月還沒答話,賀之延已經拉著沈嫻月重新坐下:“先用膳。”“臣妾.……”
她話沒說完,賀之延已經不容拒絕地給她盛了碗湯。
沈嫻月壓下胃中翻涌的惡心,強迫自己喝了小半碗,只嘗出苦味。
剛踏出慈寧宮,沈嫻月再也忍不住,扶著宮墻干嘔起來。
翠珠扶著她順了好一會兒,擔憂道:“主子,回坤寧宮休息吧,奴婢給您煎藥。”望著不遠處賀之延的軟轎,沈嫻月緊了緊翠珠的手。
“不,去乾清宮。”
什么藥,都抵不上賀之延的一句安慰。
兩人行至乾清宮,卻在主殿門口凝住了。
陣陣曖昧的喘息從內流出,溫知意嬌聲道:
“之延,你不是答應過我,先讓我們的嫡長子出生,才允許別的女人懷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