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疼從腹部炸開,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有無數把刀子在身體里攪動。
濃重的鐵銹味鉆進鼻腔。
遠處驚恐的尖叫和近處嘈雜的呼喊交織在一起。
「……醫生!這里需要醫生!」
「堅持住!救護車馬上就到!」
「秧秧!許未秧!」
最后那個聲音,像驚雷劈開了混沌。
是顧川深。
嘶啞破碎,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恐慌。
我費力地轉動眼珠。
模糊的視野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不顧一切地撥開人群,踉蹌著向我沖來。
那張總是冷峻、寫滿「生人勿近」的臉上,此刻只剩下一種近乎崩潰的慘白和絕望。
好難得,顧川深,你也有今天啊。
瀕死的冰冷,竄上我的天靈蓋。
意識像退潮般迅速抽離,身體越來越沉,力氣一點點消散。
不行,就這么死了,太憋屈了。
和這家伙斗了這么多年,從搶幼兒園的積木到爭年級第一,從嘲笑他板著臉像個小老頭到他諷刺我咋咋呼呼沒個正形。
好像從來沒真正贏過他一次?
腦海里突然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像回光返照。
用盡最后殘存的所有力氣,我掙扎著,從血泊里撐起一點身子。
動作牽扯到傷口,疼得我眼前發黑,幾乎窒息,但我不管不顧。
顧川深已經沖到了我面前,跪了下來,似乎想碰我又不敢碰。
我扯出一個自認為勝利的笑容,對著他的下頜線,用盡最后一絲氣力,攬住他的脖頸,猛地湊了上去。
溫熱的,干燥的,帶著一點塵土的味道。
我的嘴唇,準確無誤地印在了他的嘴角。
然后,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氣,我重重地倒回冰冷的地面。
黑暗徹底吞噬意識前,一個得意洋洋的念頭清晰地蹦出來:
「顧川深,可算讓我贏一回了。」
「這下…你可啄不回來了…」
……
「許未秧!加油!許未秧!沖啊!」
「最后一圈了!堅持住!」
「秧秧!快!快!」
震耳欲聾的加油聲、尖叫聲。
肺部火燒火燎。
雙腿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炸開。
我不是死了嗎?
這又是什么地獄酷刑?
意識從混沌中掙扎浮起。
刺眼的陽光,晃動的樹影,還有附近攢動的人頭。
校運會?
我猛地一個激靈,腳步徹底亂了,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
沒有預想中堅硬冰冷的地面。
一只有力的手臂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架住了我的腋下,把我半拖半抱地拉了起來。
「呼…呼…」
我像條瀕死的魚,大口喘著粗氣,眼前陣陣發黑,汗水糊住了視線。
「站好!」
一個冷硬、帶著明顯不耐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語氣熟悉,刻在骨子里的那種欠揍感。
入眼的,是線條清晰的下頜,緊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最后,撞進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
是顧川深。
頭發有些短,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少了成年后的冷硬棱角,但眉宇間那股子少年人特有的清冷和,對我的嫌惡,一點沒變。
他皺著眉,一只手還牢牢架著我的胳膊,另一只手似乎想推開我讓我自己站直。
體力耗盡,渾身發軟。
我想找個支撐點。
皮膚相觸的瞬間,帶著少年人運動后微熱的體溫。
那只架著我的手臂猛地一僵,驟然爆發出巨大的力量,狠狠地將我推開。
我毫無防備,踉蹌著后退兩步,差點再次摔倒,幸好被旁邊趕來的同學七手八腳扶住。
「許未秧你沒事吧?」
「哇!顧川深你干嘛推人啊?」
「秧秧快坐下歇歇!」
我驚魂未定地站穩,茫然地抬頭。
顧川深被擠出人群外。
他站在那里,依舊是那張稚氣未脫的臉。
但眼神卻變了。
變成了一種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的審視。
無視周圍的同學,他向前逼近一步,微微俯身,湊得很近。
「許未秧,你剛才干嘛親我?」
他不是十八歲的顧川深。
他是和我一樣,從二十二歲回來的顧川深。
想到這,渾身血液似乎都凍結了。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寫滿驚疑和審視的臉,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
壞了。
死前強吻死對頭,結果我和他一起重生。
還有比這更令人社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