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奶奶養(yǎng)大的孩子,媽媽視我為眼中釘。她讓剛洗完澡的我光著走出浴室,從爸爸弟弟的面前走回房間。我為數(shù)不多的尊嚴在青春期被敲碎。媽媽冷笑:「這有啥,我喂奶的時候你奶奶還讓叔叔伯伯來看呢。」后來我一路從泥...
我每年最討厭的事,是給城里打電話要學費。
總感覺像跟陌生人要錢,我很難為情,媽媽的語氣也總是高高在上,好像我給他們添了很大負擔。
「你奶不是說能養(yǎng)你嗎?跟我要什么錢?!去讓你奶給你交學費!」
奶奶沒有錢,她會指使我打第二次,第三次電話。
后來,奶奶累病了,她躺在床上動不了。
曾經(jīng)揚言動不了就喝農(nóng)藥,也絕對不找兒媳的老人,不停地給城里打電話,爸爸媽媽都不接。
奶奶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老淚縱橫:「春英,是奶不對。奶奶不該對你媽那樣。」
「我的春英要沒人愛了。」
彼時我不理解老人的深意。
奶奶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氣。
很久之后,門外響起汽車的聲音。
我看向大門,媽媽帶著姐姐,懷里抱著弟弟,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跨進大門。
他們平靜的為奶奶辦了簡單的葬禮。
奶奶總說媽媽在城里住大房子,享大福氣。
可家里只是兩室一廳,爸爸媽媽一間,姐姐和弟弟一間,客廳里堆滿了物品。空間很逼仄,人在客廳都轉(zhuǎn)不開身,比鄉(xiāng)下的房子差多了。
媽媽在廚房的過道給我安了個折疊鐵絲床,語氣不善的警告:「晚上睡覺才能鋪,不許礙事!」
夜里我躺在小床上不敢動,稍微有一點點動作,鐵絲床就會發(fā)出刺耳的聲音,然后臥室就會傳出不耐煩的咒罵聲。
窗戶很亮,媽媽不讓關窗戶,夜晚的穿堂風直直往身上吹。身上的棉被有種放久的潮氣,蓋住肩膀就遮不住腳。
這天晚上,我很晚才睡著。
為了快點融入新家,我小心翼翼搶著做家務,可是媽媽好像并不高興。
我收藏的紙殼她會直接丟掉,用洗碗的抹布擦灶臺,被她發(fā)現(xiàn)了會挨一頓打,就連餐桌上伸向咸菜的筷子,都會被她不陰不陽的罵兩句。
「呵,跟你奶一個樣。」
爸爸和姐姐都勸過她:「春英剛剛過來,有些習慣會慢慢改的,你別這樣。」
可媽媽還是抓狂了,她拽著我的耳朵到廚房,指著柜子里的碗,歇斯底里的質(zhì)問:「誰教你這么洗碗的!」
「為什么不用洗潔精!你看碗上這么多油,你讓人怎么用!」
我眼里含著淚,非常委屈的說:「奶奶一直讓我這么洗的。」
媽媽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她發(fā)出一聲鄙薄的冷笑,一字一頓的說:「你奶已經(jīng)死了,這是我家。」
此時的我不明白,為什么我做什么媽媽都看不順眼。
直到我成家后,有一次跟友人聊天,友人說她無法喜歡她的大兒子,因為大兒子是奶奶帶大的,性格脾氣乃至生活習慣都跟奶奶一模一樣。
對媽媽來說,接受我這樣的孩子很難。
我身上帶著奶奶的烙印,就像奶奶在我身上復活了,重新侵入這個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