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晚及笄那年,與侯府殘疾世子定親。婚期將至,世子雨中撐傘,唇齒涼薄:“你我婚事,非我所愿,就此作罷。”她知他心所有屬,但念及娘親病重,懇求他能否延期。他卻冷漠惡毒讓她和娘親一塊兒去死。后來娘親果真離世...
玉晚大半夜疼醒,醒來已不在牢房,回到了鹿溪苑,雙手裹成粽子,睡不好吃不好,疼得心窩直抽抽。
左翻身,罵一句尉遲硯***。
右翻身,罵一句攝政王去死。
猛地坐起身,雙蹄……雙拳指天,尉遲硯那個該死的跛子,不過是扔了他,便如此記仇,幸好當(dāng)初沒嫁他。
虧她在退婚前派人留意他的消息,當(dāng)時京都無人不厭尉遲硯秉性惡絕。
誰家公子不過說了兩句他的腿,他轉(zhuǎn)手便剁了那人的嘴,鮮血淋漓從城東拖到城西,無人不罵他狠毒。
又記恨誰家公子馬兒騎得好,他反手將那人拍下馬,導(dǎo)致人家下半身骨折。
可她卻總能從只言片語的惡毒里,挑出他的不一般,都說他惡,可她卻能看出他曾經(jīng)的意氣風(fēng)發(fā)。
大家都忘了他的功勛,唯有她還記得,他也曾是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少年郎。
她原因悔婚對他有些怨,頂多認(rèn)為他冷漠無情,遠(yuǎn)不到你死我活的程度,畢竟只是一樁婚事,與其互相難受,不如悔了便罷。
可他此次私自上刑,鉆心的痛排山倒海般襲來,幾乎快廢了她的手,心中說不憎惡不可能。
但對方羽翼豐滿,心狠手辣勢力強(qiáng)大,一根手指頭便能碾死她,她惹不起……惹不起。
玉晚光是想想,眼皮子都忍不住顫抖,不知是氣還是痛,眼睛紅了一圈。
他太惡毒。
她惹不起。
祁府并非世家,玉晚夫君祁景瀾在家中排行第三,父母雙亡,自幼體弱多病,一年前因病去世。
除卻祁蘿衣這個小妹,他上有兩個兄長,大哥早年出海遭海寇襲擊而亡,隨行的二哥雖保住了性命,可也雙腿盡廢。
玉晚不想得罪尉遲硯,祁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能在蜀都過好自個兒的小日子已是難得。
雪枝抱著罐子,委屈巴巴把藥材舂成粉末:“太可惡了,他怎么能這樣對小姐。”
在得知折磨玉晚的人是攝政王時,雪枝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仿佛搗的不是藥,是他奶奶的腿。
三年前趁夫人病危悔婚,他給小姐難堪,如今還懷疑小姐是賊,嚴(yán)刑逼供,真他娘不是人。
若姑爺還在人世,豁出性命也會護(hù)小姐周全,怎會讓小姐受此大罪。
玉晚渾身不舒服,躺著嚶嚶,坐著嘶嘶,動一動胳膊直嗷嗷,只能多和雪枝說話轉(zhuǎn)移注意力:“祁蘿衣呢?”
“她也送回來了,傷的不是手,是屁股,居然傷得那樣輕,怎么沒把她打死。”
雪枝撇撇嘴,她家小姐傷得最重,都怪那個沒腦子的蠢貨。
“二公子聽到風(fēng)聲,去給攝政王賠了禮,派大夫給您瞧的同時,順手把她瞧了,沒有大礙。”
玉晚嗓子干啞,就著雪枝的手喝了口茶,貴客來頭太大,二哥和她一樣,牙打碎了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畢竟她只是弟妹,沒了夫君,平日里得些照拂已是難得,不期盼會有誰替她做主。
“我怎么回來的?”玉晚咳嗽兩聲,她受傷不便,中饋只能交給二嫂打理,夠她勞累一陣。
雪枝想了想尉遲硯當(dāng)時涼薄的語氣:“唔,攝政王說他的玉佩已經(jīng)找回,要不是祁小姐添亂作證,他也不會對您動刑。”
“他未受損失,便不同祁府計較,還派大夫給您二次驗(yàn)傷,用最貴的藥材以表歉疚。”
是,他自始至終就沒丟過玉佩,能有什么損失,從頭到尾傷的全是她一人。
玉晚不是不想報復(fù),而是沒這個能耐,只盼攝政王巡完蜀都,拍拍屁股趕快走人。
“大夫說再過半月,您的手指便能試著活動。奴婢熬的都是夏大夫消失前留下的好藥,您的手定會恢復(fù)如初。”
雪枝舂完藥,將粉末倒入黃紙包好。
夏大夫……玉晚不禁失神。
夏大夫是她曾在蜀都交過的好友,嘴里時常念叨‘男科圣手’、‘飛機(jī)大炮’,教過她一點(diǎn)點(diǎn)醫(yī)術(shù),治些小傷不成問題。
好在她養(yǎng)傷期間,除了二房夫婦來看過她以外,沒有旁人叨擾。
可壞就壞在她雙手不便,去不成醫(yī)館無法出診,加上今年洪澇嚴(yán)重,藥材價格水漲船高,醫(yī)館因開價便宜,已經(jīng)處于虧損狀態(tài)。
再不想法子賺點(diǎn)小錢,光憑祁府那點(diǎn)家業(yè),怕是很快要喝西北風(fēng),更別提府里還來了一尊殺神。
“蜀都可有閑置的店面,譬如有誰轉(zhuǎn)讓?”玉晚嘴里嚼巴著雪枝喂的青梅,兩手吊在胸前,皺眉嗅嗅藥味。
雪枝將藥包疊好,捆上繩結(jié),仔細(xì)回想:“城西王老板獨(dú)子久病難醫(yī),準(zhǔn)備甩賣門店籌錢治病,聽說不少買主有意盤下。”
玉晚讓雪枝前去打聽,若是價錢合適,定要拿下,祁景闌也希望她過好日子,要她活得自在快樂。
不能因一時灰暗寡欲不前。
她對前路總要滿懷希望的。
但盤門面簡單,可蜀都開店必須實(shí)名制,經(jīng)營證難辦,需要蜀都官員層層審批。
可她不認(rèn)識什么大官。
“玉夫人,今夜有位大人來訪,依照二公子的意思在府中設(shè)宴。”
“那位貴客也在,莊夫人勞累過度難以操持,望您出面款待。”
二房的丫鬟前來通傳。
玉晚撂了半月?lián)樱┎簧乒軝?quán),怕是已經(jīng)累倒,期間想必和尉遲硯打過照面,讓他嚇得腿軟。
“我手疼,去不了,讓好二嫂忍忍撐撐吧。”她對著拳頭吹吹呼呼,不想面對尉遲硯,惹不起躲得起。
二嫂性子穩(wěn)重,謹(jǐn)小慎微,有二哥從旁幫襯,應(yīng)當(dāng)不會出岔子。
丫鬟難為情:“可是......”
誰都不去,祁府承受不起貴客怒火。
但也不敢違逆玉晚的意思,只能轉(zhuǎn)身離開。
“等等,來的是哪位大人?”玉晚伸長脖子,屁股壓著凳子,像蛆似的努力一扭一扭地往前挪,呼呼桌上的熱茶,扭頭叫住她。
丫鬟畢恭畢敬答:“蜀都司馬大人。”
司馬大人……負(fù)責(zé)審批經(jīng)營證。
玉晚吹去水面茶葉,咬著杯子吸溜吸溜,唉聲嘆氣應(yīng)下此事,何止蜀道難,這個年頭想賺點(diǎn)錢也不容易。
她讓雪枝列出房里砸壞的瓷器物件,向尉遲硯索要賠償,充入她的私庫。
宴席設(shè)在前廳。
玉晚簡單收拾一番,進(jìn)門便瞧見坐在首位的尉遲硯,他下手方是個大胖子,嘴角那顆大痣隨著胖子賠笑瘋狂顫動。
司馬大人有意投靠攝政王,還將他府中最可人的兩位美姬,一紅一綠,攜來侍奉尉遲硯。
“貴人,奴家喂您喝酒。”紅衣美人嬌滴滴貼近尉遲硯,手中捻著杯盞觸碰他的唇。
溫香軟玉,死跛子還挺會享受。
玉晚忍住皮肉抽動,裹在紗布里的手指頭脹脹發(fā)疼,目光從杯盞移向美人身側(cè)。
尉遲硯指腹摩挲著玉盞,劍眉微蹙,似是察覺異樣,側(cè)頸青筋猛地一抽,散漫掀起眼皮,朝她看來。